“知道为什么他们敢这样对艾达吗?因为她穷,因为她没地位。要想逃离这个地方,你得有钱。要赚钱就得工作。他们不碰我,因为我丑。但是,在我富有之前,一旦他们碰我,我就会用这个保护我自己。”她猛然抽出一把锈迹斑斑的裁皮刀,亮出一截刀片,恶狠狠地说。
说说选角
这一集中小演员阵容整套都更换了,双女主埃莲娜和莉拉一出来,可能很多人都失望了吧,因为没有小演员那样惊艳。我想导演心里是有这个数的,之所以没有选择十分漂亮脱俗的演员,应该是有所计较的。
小孩子都是天使,童年好比天堂,虽然贫穷,虽然童年时期的色调如此灰暗,可是因为童年无忧无虑,因此还是美好,选择冒着仙气的演员,并把她们拍得像天使(白天使和暗天使),并不违背情理。
可是当小孩慢慢长大了,天真也就逐渐褪却,家庭的限制和社会的阴影会在她们身上呈现出来,平凡的皮囊是其基本表征。而本剧又并不追求浪漫主义的表现,也并不意在拍一部罗曼蒂克史,现实主义是它的明显特征,因此选择更符合该剧风格的演员就是合情合理的了。
如果觉得主角不好看,没有关系,她会慢慢好看的。
为了克服脸盲和关系混乱,先将新旧演员对照图看一看。
第一场:梦境的隐喻
阿奇勒的葬礼,盛大辉煌。
叫卖的恩佐将板车推出画面,下一个镜头他推着板车出现时,已长成壮健的男子汉,但是阿奇勒的葬礼仍然在行进中。将前后两个时空放在一个镜头中,丝毫不觉得突兀,反而让人惊喜,使画面产生了非凡的张力。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剧中人物都长大了,换了一套演员阵容,那么势必要重新交代一遍人物。可是一帧镜头一寸金,迷你剧的镜头容不得浪费,于是将人物出场融合在了故事情节之中,一如第一集木匠阿尔弗雷多大闹街区的那场戏一样。
下一个镜头给到索拉拉一家,他们站在门外,冷眼旁观仇家的送葬队伍。镜头从左到右摇过,父母和两个儿子四人相继抬手划十字,这里并没有用固定镜头,让四人整齐划一地画十字,因为这样做的话会增强仪式感,变得庄重肃穆,味道就反了。镜头重新摇到送葬队伍时,我们发现第一排站着卡拉奇一家子女,也都长大了(斯特凡诺向索拉拉一家瞪了一眼),然后镜头开始向后推,很巧妙地让许多新演员们快速亮了个相。
令人生疑的是队伍中莉拉和埃莲娜的父母兄妹都在,她们两人却都不在队伍中。为什么呢?我们知道这其实是埃莲娜长大后的梦境。既然是梦境,首先就解释了演员们会突然长大,因为梦境是可以非线性的。我们相信,事实上,当初莉拉和埃莲娜也是站在送葬队伍之中的,但是埃莲娜的梦境发挥了超现实的表现力,使得做梦的自己没有出现在队伍中,而莉拉站在一旁大声嘲笑(莉拉也在人群一闪而过中长大了,很巧妙)。
为什么在梦中,埃莲娜没有在队伍中,莉拉站在一旁嘲笑?我想是因为阿奇勒的死并不是令人悲痛的,你看送葬队伍中除了卡拉奇自己一家人神情黯然,其他人并没有流露哀伤。阿奇勒是平日欺压穷人的黑恶势力,他的死是不会令人悲伤和怜悯的。对孩子们来说,他又等于童话故事中的食人魔,埃莲娜和莉拉自然是厌恶他的,因此梦境中埃莲娜和莉拉没有参与送葬。埃莲娜是使自己缺席,莉拉则在一旁大声嘲笑,这种区别又是符合两人不同性格的。
但是这个荒诞又复杂的镜头所包含的信息还不止于此。莉拉的身边还停放着一辆汽车,根据车牌号可以确定,这辆汽车是索拉拉兄弟长大以后的座驾。
这时少年埃莲娜凭空冒了出来,和大了的莉拉共处一框,莉拉指着汽车让埃莲娜看,埃莲娜凑近看得仔细,脸上有些惊奇,而莉拉突然流出鼻血……这个镜头真的不太好解释。
索拉拉兄弟崭新靓丽的车代表什么?大概就是地位和财富的象征。一方面,新的权力者取代了过去的权力者;另一方面金钱是该剧重要的符号,也是莉拉往后最关心的话题。两个女孩子都出现在代表财富的汽车旁边,意味着“女人–金钱”这组命题正式确立起来,二者的关系成为该剧要表现和探讨的重要话题。
莉拉眼中似乎流露出向往之意,说:“看!”埃莲娜凑近车窗,露出惊奇的神情。而窗子将车内的精致陈设和窗外的女人们完全隔开,但是车内有什么完全可以看清,这表现出财富对她们而言的可望不可即。
至于莉拉突然流鼻血暗示着什么,应该是意指她们的年龄吧,现在她们都是青春期的女生了,到了来大姨妈的时候,埃莲娜应该就是因为大姨妈来了才梦境中断的(梦醒后埃莲娜第一件事就是擦大姨妈)。
这组镜头等于立意和开题,交代了接下来要讲什么。
第二场:青春期的痛
背景中埃莲娜母亲正在逗被哥哥欺负的小妹妹埃莉莎,还教她扫地,估计争在着手培养埃莲娜之后的下一个家政小帮手吧。埃莲娜发觉自己下体流血,惊慌不已,以为自己要死了。大家不要奇怪,演员虽然样子二十多岁,可是演的还是刚上初中的孩子,她自然不明白这是初潮。埃莲娜匆匆忙忙地跑出去了,母亲察觉到异常,过来发现了她床单上的血迹。
暴走街头寻找莉拉的埃莲娜恍然不知裙子上沾了血迹,一路上她遇见了里诺、恩佐、艾达、吉耀拉,新演员再露一回脸,让观众混个脸熟。
埃莲娜找到莉拉时,莉拉和卡梅拉在一块,埃莲娜将担忧告诉莉拉,莉拉还没初潮(可能营养太差因此发育最慢),听不明白,一旁的卡梅拉笑着科普了一下:“大姨妈上门了。”莉拉一脸懵:“谁来了?”埃莲娜问莉拉来过月经没有,莉拉咬牙切齿,嗤之以鼻,她似乎对女人这个身份充满愤恨,还恶言伤害了埃莲娜。看来,两人没有一起读书后,关系变得疏离,莉拉有意远离了上学的埃莲娜,她的好强和嫉妒心理在作祟。失去友情的埃莲娜哭着回去了。
母亲给予埃莲娜了几句冷冰冰的青春期教育,埃莲娜边抽泣边呆呆地听着。洗手台上的那两叠布条就是当时的卫生巾吗?
第三场:贫穷的困境
初中课堂上,女教师正在发试卷成绩,阿方索和埃莲娜一个班,小时候只会哭鼻子的阿方索现在成绩优秀,得意得很。长得五大三粗、表情狰狞的吉耀拉也和埃莲娜一个班。埃莲娜的成绩很不理想。零分差生吉诺和一脸青春痘的小跟班色眯眯地望着日益发育起来的埃莲娜。
孤单落寞的埃莲娜放学后来找莉拉,看见莉拉正在写字。莉拉见到埃莲娜立刻将本子合起来。埃莲娜问莉拉在写什么,莉拉避而不谈。埃莲娜决意逼问莉拉,她怀疑莉拉在写书。莉拉否认自己在写作,她也的确没有写作(想必小学教师一盆冷水将她浇透了),从后面情节看她是在画皮鞋的设计图。莉拉的所有对话都在冷冷地与埃莲娜保持距离,就像在说:咱们是两个世界的人。
为了了解莉拉的情况,埃莲娜只好来找两人共同的“中间朋友”卡梅拉,也没有问出什么信息。
这时索拉拉兄弟开着汽车招摇过市,停了下来,他们对艾达十分无礼,将她硬推进车,进行所谓“兜风”。
卡梅拉和吉耀拉对这件事不仅不以为意,还显得颇为艳羡。莉拉走过来一针见血:“他们诱拐了她。”莉拉的认识比别的女生更为深刻,她道破了索拉拉兄弟的真实目的,将无知的吉耀拉和卡梅拉质问得说不出话:“长得帅就可以将我们拖进他们的车吗?如果他们把我们一个个都带走了呢?”
埃莲娜能理解莉拉,她跟上莉拉,莉拉向埃莲娜激烈地陈诉自己对这个世界的认知:“为什么他们欺负艾达但不敢骚扰皮诺奇娅(阿奇勒之女)?因为艾达家里穷。要逃离这个地方,你得赚钱。”这段话从莉拉的角度申论了一番主题——女人和财富的关系。
索拉拉兄弟的汽车开过埃莲娜身旁,埃莲娜看见艾达从车窗内愁苦地望出来,口红也花了,显然她受到了欺侮。这让埃莲娜在心中确认了莉拉的言论。
艾达的哥哥安东尼奥因为受不了索拉拉兄弟的侮辱,和对方打了起来,结果他被打得很惨。艾达大声呼救,周围没有人帮忙,都慑于索拉拉家族的势力,明哲保身。这个社会依旧这样冷漠,没有长进。卡梅拉的哥哥帕斯卡莱跑过来搀扶安东尼奥回去了。
这一刻,目睹这一切的埃莲娜心中想的是什么?大概就是如何逃离这个恐怖的地方吧。这也正是莉拉所表达的。
第四场:魅力的自知
中学课堂,俩小色佬直勾勾望着埃莲娜的肉体吞口水。埃莲娜的拉丁文学得不咋地,问题答不上来,她很自卑,偷偷到卫生间哭泣。
猥琐男跟进来,拿钱诱骗埃莲娜验明真“胸”。埃莲娜沉默了一会儿,抬起头来,说:“先拿钱来。”她的神情变得高昂起来,两个傻逼看着真胸,只差没解裤腰带上手撸了。画外音解释了埃莲娜为什么会同意给人看胸,因为那一刻她(自认为)莉拉上体。其实以莉拉的作风,才不是先要钱后要钱的事,而是要钱还是要命的事(后面交代莉拉对索拉拉兄弟动刀说明了这点)。而看胸事件给埃莲娜带来的经验就是:我对男人是有吸引力的。
埃莲娜拿着要来的十里拉来到索拉拉点心房买了一盒意式奶酪夹心千层酥,但是价钱是35里拉。索拉拉家的大儿子马尔切洛给她免了单。埃莲娜脸上闪现一丝很隐蔽的欣喜。
我有点恶意地揣测埃莲娜应该是知道自己带的钱不够的,她来点心房可能是为了进一步测试自己的魅力。
第五场:莉拉的秘密
在街上吃完面包,她忽然发现莉拉从小学里面走出来。埃莲娜跟过去,发现了一间校园中的图书馆。第一集带着男生来女生班上举办过知识竞赛的校长费拉罗亲切地招呼她借书。校长认出了她,给了她一本拉丁语法书籍,要她转交给莉拉。埃莲娜心下黯然,因为莉拉欺骗了她,自己背地里在努力学习。
埃莲娜回家要求父亲给自己找家教补习,父亲拒绝了,母亲倒是鼓励了她。这很有意思,因为升学的时候父母的态度和现在正好相反。这可见父亲当初支持她也不是为了让她富有学识,母亲也不是真的对埃莲娜不好。
莉拉找她来拿拉丁语法书,顺便点通埃莲娜学习拉丁语的技巧。上学的被自学的给教育了。此事之后,两人关系回到从前的正轨。埃莲娜刻苦学习,考到全校第一。令人感到十分讽刺的是,从过去到现在,即便莉拉已经没有在上学了,埃莲娜要想变得出色,永远离不开莉拉的激励。她需要这个朋友。
初中毕业之际,父母决定不让埃莲娜再读下去,商量着给她谋一个差使。埃莲娜预想到自己的未来,感到绝望而无聊。
埃莲娜参加了图书馆的读者奖励会,小学女老师奥利维耶罗也列坐其中,校长宣布前五名优秀读者。第五名是埃莲娜,前四名是莉拉和自己的家人(莉拉用家人的名义借书)……埃莲娜和奥利维耶罗都明白了莉拉私下有多么地用功。
奥利维耶罗教师得知埃莲娜的拉丁语成绩出色,促使她一定要继续上高中。并再次灌输顽固的等级观念,要埃莲娜远离泥瓦匠帕斯卡莱。
帕斯卡莱约了埃莲娜一起去莉拉家,埃莲娜天真地以为那是她的第一次约会。
奥利维耶罗到埃莲娜家中,跟埃莲娜父母谈了话,迫使他们同意让埃莲娜继续上高中。临走时,老师忽然问起莉拉的近况。老师特意嘱咐埃莲娜,将她高分通过考试和她将要上高中学希腊语的消息告诉莉拉。老师被莉拉的自学行为所感动,她要让埃莲娜激励莉拉继续学下去。这也算是她对这个自己最钟爱的天才学生尽的一番苦心。
第六场:兄妹的抱负
沉寂很久的疯寡妇终于再度疯了起来,原来早就弃她而去的诗人给她寄来了一本署名献给她的诗集。埃莲娜大受感动,觉得这就是真爱。
埃莲娜和帕斯卡莱按照约定相见了,埃莲娜以为自己在谈恋爱呢,结果帕斯卡莱突然煞风景地问起莉拉的事。原来帕斯卡莱不过借用埃莲娜探问莉拉的情况,他喜欢的是莉拉。
静立一边,看着容光焕发的莉拉和含情脉脉望着莉拉的帕斯卡莱,埃莲娜十分失落。
里诺拿着那本《沉寂的布鲁日》时说的是:“你给我带了本《死了的布鲁日》吗?”这里人人字幕有问题。里诺只有小学文化,并没有看懂这个单词的比喻意义,她以为布鲁日是个女人,因此才会说出“知道我会怎么对待这个布鲁日吗”这么猥琐的话。
埃莲娜和莉拉谈起了诗人和疯寡妇的事。莉拉对诗人的这本诗集似乎并不是太瞧得起(莉拉肯定认为自己的文学天分比诗人高),对疯寡妇和诗人的关系,她也没有埃莲娜那么浪漫的看法。
莉拉向埃莲娜展示了她和里诺的秘密,他们在设计一双格调高雅的旅行鞋,他们的眼中都放着光,满怀着办鞋厂赚钱的梦想。他们希望过上和卡拉奇家、索拉拉家一样的生活。但是这梦想现实吗?
照莉拉说的说法:“今天做两双,明天做四双,一个月做三十双,一年做四百双,将来开一个鞋厂,至少5个工人,名字叫赛鲁罗鞋厂。”
照里诺的看法:“你看到索拉拉买的车了吗?你看到卡拉奇的杂货店生意有多好吗?人们挣了很多钱,想花出去。”
一切有这么简单吗?他们沉陷在美梦的迷思之中。
第七场:美丽的罪过
莉拉送埃莲娜回去,埃莲娜告诉莉拉她会上高中,莉拉不知道“高中”这个单词的意思,得知埃莲娜不仅要升学,还要学希腊语,莉拉的小心眼又犯了。她忽然告诉埃莲娜自己也来大姨妈了。为什么忽然跳到这个话题?女生应该能理解这种心理,刚刚输了,马上要扳回一城。其实从这件事也能看出来莉拉根本不是真的讨厌大姨妈,她讨厌的是别人比她先来大姨妈。这也是她一贯的作风。
索拉拉兄弟忽然开车过来,骚扰埃莲娜。埃莲娜不该跟他们讲礼貌,说了句谢谢,马尔切洛得寸进尺,从言语侵犯上升到肢体的侵犯。莉拉从口袋中掏出裁皮刀,猛冲上去,死死抵在马尔切洛喉咙下,凶狠地逼退了索拉拉兄弟。
马尔切洛离开了,但是他看着莉拉的眼神如同望见猎物的猛兽,满溢着肉欲,这个有受虐倾向的小子是看上面前这位飒妞了。
我觉得莉拉看着马尔切洛的眼神也有着不只是敌对的意味。莉拉,复杂的莉拉。
抱歉,这集本身信息量没那么大,写得有点水,但是第一场的分析可能还是有点用处。希望喜欢的朋友顶一顶,我要写八集。
如果没有原著小说所构建的宏大社会背景,电视剧凭空而出,《我的天才女友》究竟会不会如HBO的其他剧集一样,在观众里有着今天如此大的影响力和反响?
看完四册书和第一季的电视剧,写了一些内容如下:
第一部分:主要把电视剧(第一季)和小说第一曲在剧情对白、场景、演员表演等上方面做个讨论,特别是一些比较重要的情节比如课堂竞赛、界限消失、第一次出走看海的对比;
第二部分:整理了影响小说里所有主角命运、目前仍然活跃在意大利南方的克莫拉犯罪组织的一些信息;
第三部分:在暴力的世界里,没有一个人可以幸免。
《那不勒斯四部曲》的时间长度横跨半个世纪,讲述了那不勒斯旧城区成长起来的女孩莉拉和莱农之间时近时远的友谊。
虽然用了四年时间出版,最终我们其一的女主莉拉去向并未明了(正如她那消失的孩子一样),《那不勒斯四部曲》是一个完整且持续发展的故事。
HBO目前所出的第一季基本就是小说第一部的情节,《我的天才女友》也成为HBO创台以来,制作并播出的第一部非英语类原创剧集,联合意大利公司Wildside(制作过由裘德洛主演的《年轻的教宗》)共同制作。
这样的首次尝试并不仅仅是因为这是一部意大利语的剧集,更主要的是因为《我的天才女友》采用的是50年代的那不勒斯方言,这是一种意大利本土人也需要字幕来帮助才能明白的发音。
那不勒斯四部曲的电视剧改编高难度是来自全方位的,单是剧本本身就需要做相当多的改动。原著小说以莱农的第一人称角度推进,大部分场景都是通过莱农的角度来进行解读,角色之间的对白在整个体量比例来说相对较少,所以在剧本改编上就需要大量增加角色对白,以适应电视剧的拍摄。
而这只是改编工作中极其细微的一部分,要还原这样一个在小说里有着无数细节的世界,需要在选角、场景搭建、服装(Valentino的创意总监加持)和配乐上有着足够专业的团队去执行,当然了,还得有足够大的预算支持。
HBO的电视剧版本几乎已经达到小说读者对影视改编可以要求的一切,选角和场景还原近乎100%精准,甚至不需要背景介绍,光看片头各主角们的衣着和神态,书迷们就已经可以脱口而出他们的名字,这可是一部有着超过二十个主角角色的作品,要准确记住这些人名,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Elena Ferrante所打造的那不勒斯文学世界居民数量庞大,除却那些一略而过的名字和我们的两个小女主,拥有有独立故事线、在莉拉和莱农成长过程中产生过影响作用的角色就有五十多个。
这对电影制作来说无疑是一个梦魇一般的存在和难题,因为电影绝对无法在两个小时内(左右)成功平衡这么多角色及其背后的故事(观众在这么短时间内能够记住角色名称就已经算很不错的了)。即使勉强将这些人挤进剧情里面,也不得不裁剪掉或缩减小说中那些让这些角色之所以吸引人和栩栩如生的细节和故事,但这样处理无疑是对原小说所构建的层次丰富的恢弘世界的一种亵渎和退化。
若退而求其次,直接将边角角色剪掉,这样的取舍必然会削弱主角对观众的影响力,因为主角形象的丰满度很大一部分也是由这些配角们牢牢支撑着的(没有一个成功的角色是独立存在的)。
但这样的一个关系交叉、情感复杂、角色们命运紧紧纠缠于一体的世界,却是每一个电视剧主创梦寐以求的宝矿,电视剧特有的连续长度和季播传统,给予了这样庞大的小说世界以视觉形式重现在读者眼前成为可能。
别误会,这样一个可能性的存在并不代表着还原成功的低难度,过去我们都已经见证过无数个灾难级的电视改编作品出现又淹没在观众的口水当中(原来庞大的书迷群体尤甚)。
但若能成功还原,绝对是一件令人激动的一件事。
而能做到这一点的,唯有像HBO这样的有线台才能拥有如此的魄力、财力(非常重要)和野心去支持(当然了,现在流媒体有过之而无不及)。
目前来说,起码在选角上是躲过了书迷的口水。
电视剧版《我的天才女友》光是第一季的CAST,已经包括了150个角色和近5000个临时演员,这个规模与《权力的游戏》相比,也绝对是毫不逊色的(后者的电视剧改编版本可是砍了不少原著角色)。
在选角过程中,重现时代感是选角总监Laura Muccino和Sara Casni所带领的团队首要考虑的。
抛开演技水平问题,单是寻找独属于意大利那个年代的身材、长相、神态和肤质的演员(莉拉瘦弱却狂野和倔强,莱农丰满健康拥有寻常少女水平之上的姿色,但却活得忍让和安静),就已经成为一个极大的挑战,必须要对当时的时代背景有着足够的了解和认识才能做到。
在历史角度上要做到足够令人信服,并不能简单地由妆化来完成转变。前期所收集的大量50年代那不勒斯的家庭照片成为了选角团队其中一个相当有用的辅助工具。
其次,为了尽可能还原小说中那不勒斯的完整印象,那不勒斯方言的使用也成为了电视剧非常重要的一个方面。
这再一次增大了选角难度。因为那不勒斯方言,很多意大利人其实也不会说,这就意味着HBO团队必须要从那不勒斯所在坎岶尼亚大区里寻找本土演员出演(剧中如此慎重完整地使用的那不勒斯方言,在意大利区播放的时候,片方也增加了字幕)。
从2017年一月开始,选角过程持续了整整八个月。Laura和Sara面试超过9000名儿童,而这仅仅是为了莉拉、莱农及其他几个主要小孩的选角。
表演力和身材面貌不是唯一的选角标准,演员本身的性格也成为了他们是否能够成功被导演看上的标准之一。最后由11岁的Elisa Del Genio和12岁的Ludovica Nasti扮演少年版的莱农和莉拉。
Del Genio来自那不勒斯的富人区,有半个挪威血统,拍摄期间都一直和妈妈姐姐粘在一起,有点怕羞;来自那不勒斯周边城市Pozzuoli的Nasti则刚好相反,非常大胆,甚至还主动向记者自我介绍。四岁就因为白血病接受化疗的Nasti,对生命的理解可能比大部分成人都要更透彻,那种对身体的无力掌控感和对生命的强力握力,统统都隐藏在那双倔强的双眼里。
对导演来说,这种天然的性格相似性,在表演中扮演着一个非常重要的作用,可以极大地增加了电视剧对小说的还原度和可信性。
事实证明,选角成为了电视剧版本最为亮眼的一环。
虽然青少年的主角们不甚好看(童年演员们都非常可爱),但各个人物身形和神态却完完全全像是从书里走出来一样。
莉拉(青年时期由Gaia Girace饰演)身材的干瘪和眼神的凶狠,莱农(青年时期由Margherita Mazzucco饰演)越来越丰满的身材和无时无刻不安定的眼光,斯特凡诺的油腻和圆滑(那两条又粗又黑的大眉目,真.超级.抢戏),米凯莱的阴险和霸气,尼诺斯文败类式的身材和长相、恩佐的坚定(当然也少不了那全场唯一的金发,让他颜值提升几个水平。BTW,恩佐ins上和米凯莱的演员有奸情),安东尼奥的沉默和老实,街区的破败(那条深深的隧道还原得略弱了一点儿),小院子的封闭和伊斯基亚岛的明朗……小说里所描写的那个灰暗的那不勒斯小城区和里面生活着的起码超过二十个主要人物角色的小型社会,被HBO完美地构建了出来。
但仍然的,电视剧少了原著小说字里行间充盈着的那一种致命吸引力。
很难解释这种落差究竟是哪个方面导致的,或许出现在时间跨度太大之上?但现在下这个评论还言之过早,或许在四季完成之后,再作评价会更为准确一些。
无论如何,一个很明显的地方是,第一季的《我的天才女友》在搭建莉拉和莱农友情的方面,显得有些单薄,而她们的友谊正是小说对读者有着致命吸引力的根源和基础所在。
横贯莉拉和莱农长达半个世纪的友谊长河里发生的那些相互博弈和寻常对话,即使是放在四本小说里也仍然略显不够,但小说作者成功用大量的心理描写为读者搭建起一个统一且无缝连接的悲怆情感世界,在这种洋溢着浓厚感情的世界里,时间的跳跃不再是一个缺点,反而是一个帮助读者站到一个更远更高的角度来解读两个主角之间友谊的有力工具,更重要的是,它是一个见证社会变迁的透视镜。
但在电视剧上(起码在已播的第一季当中),这个在小说里至关重要、超越物理时间线的两个女生的情感联结,并没有被很好地架构起来,甚至还略显仓促。虽然导演Saverio Costanzo也试图通过大量的莱农读白来达到这个目的,但这种方式在电视剧这个载体上,本来就充满着矛盾。用得太少,观众没有办法产生共鸣,用得太多,就变成了有声读物。
第一季《天才女友》看下来,感觉自始至终导演都处于在读白多与少的挣扎之中。
很多在小说中被认为精彩的高光时刻,拍得并不尽如人意,不是一带而过,就是错落重点。比如小学时期阿方索/莉拉/恩佐/莱侬问答竞赛、莉拉和莱农的第一次出走看海(没看成功)、界限消失(成功了,通过对里诺的刻画和恢弘的配乐)、莉拉与斯特凡诺的婚礼(第一曲的高潮)等。
第一曲里的小学竞赛男女生对决(可怜的阿方索),这一段在小说里描写得相当精彩,第一次将包括莉拉、莱农、恩佐和阿方索等四人在内的性格生动且极富预言色彩地刻画了出来。
但导演似乎忽略了这一段背后所代表的深层意义,最后拍摄出来的效果平淡无味,虽然通过其他小朋友的口里说出了莉拉在比赛初期故意放水的意图,但这样的简单处理却无法让观众了解到莉拉特有的远超这个年纪的复杂且早熟的心智,也无法昭示其他三位小主角的未来,失去这个桥段应有的震撼力。
阿方索的天真与无辜(最后的结局令人惋惜)、莉拉天才般的深思熟虑、莱农毫无心计的一根盘和恩佐的数学天分(后面可是要发大招的),无一不暗示着这四位小主角将来的命运。
在这里就断定说莉拉是精心布局有点言过其实,小小年纪的她甚至可能还不太了解自己这样做的具体原因,但在内心里有一个自己都不知道的恐惧,让她不敢打败阿方索。
同样带着这样恐惧的还有恩佐,但他的内心过于想引起莉拉注意,同时也对莉拉这种回避态度感到极度不满,所以最后他还是忍不住出手了。同时,莉拉的好胜心也战胜了她还不明了的恐惧,最终驱动她无意识地打败阿方索去和恩佐竞争。
小孩子的世界,总是由最深的潜意识来直接驱动行为,恐惧也好,骄傲也好,轻视也好,爱慕之心更是如此,全部表现得淋漓尽致。成人世界则相反,欲望驱动之下,情商不高,智商感人。
恩佐和莉拉之间的第一次化学反应也没有很好地表现出来,阿方索的傻白甜倒是非常明显。阿方索幼年的演员实在太萌了,青年时期的演员颜值大幅度下跌,但考虑到未来的人生轨迹,倒也实在是适合了。
这一段并没有说拍得不好,但在我的想象中,导演可以放更多心思去展现一个如此有趣的情节。
但电视剧版本有一点比小说要更具象,或者说胜过小说的是,它让我们更直观地了解到了莉拉,让莉拉这个角色更直观、立体地呈现在观众面前,为观众提供了一个除莱农双眼之外的角度来解读这个倔强的女生(再次表扬演员)。
在小说里你几乎没有办法感受得到莉拉的懦弱,虽然我们都确信在她和莱农相伴的这一生当中,出现信心动摇、不知所措、被莱农的成就所产生的威胁感绝对不止一次两次,马尔切夫的逼婚、斯特凡诺的婚前背叛和婚后暴力、哥哥里诺因为她的承诺而不断膨胀的内心、尼诺在她心里编织的爱情梦但又迅速打破……这些时刻,即使是对于坚强如莉拉来说,当时都有着无法突破的绝望。
在小说中,作者也被自己自身的情感所蒙蔽,描述莉拉的文字无一不用她所能想到的坚韧词汇,但在电视剧版本中,我们能够很好地从演员的表演当中感受到她当时所能感受到的脆弱。
第一曲最后的婚礼在小说中有两个作用,第一个是马尔切洛的出现,成为了压破莉拉和斯特凡诺关系最后一根稻草,这在主线情节起到非常重要的推动作用(关键是要吸引读者购买第二曲);第二个是从莱农的角度出发,非常形象地重新演绎了“庶民”的局限性和悲剧性,是那不勒斯四部曲里第一次浓墨重彩地陈述了阶级差异。这里引用书中摘要:
在那一刻,我更清楚什么是庶民,要比几年前奥利维耶罗老师问我时更加清楚。我们就是庶民,庶民就是争抢食物和酒,就是为了上菜的先后次序、服务好坏而争吵,就是那面肮脏的地板——服务员正在上面走来走去,就是那些越来越粗俗的祝酒词。庶民就是我的母亲,她喝了酒,现在整个背都靠在我的父亲的肩膀上。我父亲一本正经,因为佛罗伦萨的古董商人讲了一个淫秽的段子。
虽然从莱农的角度来说表现得未尽如人意,但却在莉拉的角度上有了一个超越小说的高光呈现,是“界限消失”式的另一个震撼人心的描述(虽然小说里并没有特别提及到这一次的“界限消失”),而这都多得了演员们的精彩表现。
可以说导演对悠长时间线的把握失控和情绪切割,被演员们的表演补回来了。演员的表演非常到位,特别是两位小主角。除了上面提及的婚礼,边界消失的哭戏、莱农对莉拉说要去伊斯基亚岛度假时,莉拉的眼神和那两句重复的It’s wonderful都让人动容。
BTW,弯弯字幕组的翻译实在太糟糕了,推荐人人影视版本。
那不勒斯四部曲中主要角色们成长起来的那个从来未被作者点名的旧社区,灵感来源于工人阶级集中的Luzzatti区。Luzzatti位于那不勒斯火车站附近,兴建于20世纪20年代,当时主要是为铁路工人提供一个住得起的便宜住宿区,随后不断得到发展,当时的社区建筑风格具有非常明显的理性建筑特征:空间狭小但极具功能性。
尽管如此,《我的天才女友》并未实际在Luzzatti区进行拍摄,主要原因是这个区域多年失修,目前的状态已经没有办法用修复的方式来恢复到当初的状态(而且,HBO也没有这么大的财力去支持修复,修复好了也不属于他们的)。
你在电视剧里所看到的那些场景,是由剧组场景设计团队在离Caserta城市一小时车程外的一个废置的玻璃工厂(80年代后就已经停止使用)上凭空搭建起来的,耗时4个月,12英亩的空旷郊区足以让团队完整搭建起莉拉和莱农童年共同成长的那个小城区,而这也让《我的天才女友》的场景棚成为欧洲最大的景棚之一。
场景总监Giancarlo Basili从毕加索名画《格尔尼卡》中吸取灵感,根据Ferrante在书中所刻画的细节,耗时四个月营造了一个超现实的氛围,完整建造了14幢建筑(索拉拉酒吧、莉拉家的小鞋店、斯特凡诺的熟食店、,教堂的表面、莉拉和莱农两家的室内场景,当然还包括了那个见证着两个小女主第一次出逃的又长又深又黑的隧道(虽然还原得不怎么样)。
有一点和现实的那不勒斯不同的是,在电视剧中你所看到的那个传奇城区虽然老旧、灰尘滚滚、居民们衣衫褴褛,但无论是莉拉和莱农的住所、还是街与道之间都相当宽敞,还有某种程度的整洁性,而这在50年代(甚至现在)的那不勒斯是不可能存在的场面。
导演对此则有着自己不同的看法,虽然在还原场景时他尽量遵照Ferrante在小说里所描述的那样,但他希望在电视剧中营造出一种解构-重构后超现实主义的氛围。
自始至终,Ferrante都没有提及到莉拉和莱农童年时期那个破坏吵杂的城区的名字,但当主角们走出那个承载着他们童年的小城区、前往城市其他地方时,她却巨细无遗、清楚地写下了主角走过的每一条街道、停留过的广场、工作的商业区名称,随着故事情节的慢慢展开,那不勒斯在读者心目中的形象也逐渐清晰和丰富了起来。
Waterfront Chiaia是另外一个小说里出现得比较多的一个地方,里诺口中所说、心中坚信唯一能够让他们塞鲁罗鞋子大卖的方法就是让他们的鞋子出现在这个区域的Piazza dei Martiri广场的商店里,这促成了斯特凡诺和索拉拉家族的生意合作的同时,也直接断送了斯特凡诺和莉拉的婚姻,从他们婚礼的那一天、马尔切洛穿着莉拉亲手所做的那一双鞋子走进婚宴的那一刻,这个婚姻就已经结束了。
而后来在这个广场成功开出来的索拉拉商店不仅仅见证了莉拉又一次的惊人创造力,还成为了莉拉生命里第一次为爱疯狂(也可能是唯一一次)的战斗堡垒。
Ferrante的那不勒斯四部曲成功把意大利的这个城市重新放到聚光灯之下的同时,也为它带来了新的收入来源,因为小说而不断涌入(呈现火箭式的增长)旅游参观者催生了一个专为小说书迷服务的产业,涉及到周边产品、导游、餐饮、住宿、观光等一系列的相关的商业。
直到目前为止,各大媒体还是不建议读者/观众深入真正的Luzzatti区,因为该区域实在是太穷太乱太危险了。
Max Richter的音乐相信大家都不会陌生(虽然可能说不出名字),他也不是第一次和HBO合作,在2014年就已经为HBO的神剧《守望尘世》创作过原声音乐,他的首本名曲《On the Nature of Daylight》(出自2004年他第二张的个人专辑《The Blue Notebooks》)更是多次被各个影视作品改编,包括小李子主演的《禁闭岛》、2016年Amy Adams的《降临》等。
推荐《She Was Running》、《Elena & Lila》和《Whispers》(片头曲)。
HBO已经宣布续订第二季,今年九月回归。在《新名字的故事》及其后的故事里,我们将会更明显地看到帕斯卡莱口中的克莫拉黑手党如何影响着我们所有主角的命运走向,这个隐藏在黑暗当中的势力,渗透那不勒斯贫民区每一个角落,谁也逃不掉。
是谁杀死了堂阿奇勒、曼努埃拉太太、索拉拉兄弟?是谁让里诺染上了吸毒的恶习?莱农的两个弟弟又是在为谁卖命?
甚至,是谁让莉拉的女儿消失了?
这些在Ferrante那不勒斯四部曲中不断消失的角色,这些在小说里说得模棱两可的、甚至被作者尽量日常化的骇人事件,在了解了真实历史之后,脉络或许会变得稍微清晰一些。而你会很容易发现,矛头都直接或间接地指向了同一个在意大利切切实实存在、且势力相当庞大的犯罪网络:克莫拉。
在《我的天才女友》、《新名字的故事》,甚至在第三曲的《离开的,留下的》,你会被发生在莱农和莉拉身边的事、那些出现在她们身边的或好或渣或坏的男人,那些她们曲折的成长而纠结,被书里那些节奏明快(作者真的很会把握读书的节奏)的情节抓得紧紧的,不能自拔。
但在最后一曲《失踪的孩子》里,隐藏在前三曲的影响着战后意大利的社会变局慢慢地被作者明朗化,被作者更加明显的与各个主角配角结合在一起,前三曲里那些虽然被作者轻描淡写、但仍然略显离奇、无法理解的事,在后面也慢慢地有了一个统一的说法。
这些看似与小民众生活毫无关系的大环境,却不断地塑造着他们的生活轨迹,情人的分与合,个人职业的明与暗,生活选择的困局,那些在前面三曲看似对生活有着相对控制力的主角配角们,几乎全部人都疯狂失控地被卷入到这个动荡的年代、急剧变化的社会漩涡中,被急速前进的时间火车冲撞得披头散发、四处逃跑。
无论是影视还是小说,但凡涉及到意大利这个神奇国度(尤其是二战中的脑回路精奇的作战计划和前后阵营的大转变),Mafia黑手党都是无法避开的话题。
但少有作品如此自然又隐晦地将这一元素穿插在故事构架之中,在Ferrante的笔下,甚至将这种无法回避的、支配着南部广大贫困地区的力量刻意平常化(不是淡化、不是美化),使之成为那不勒斯四部曲这座宏伟建筑的钢筋铁架,暗暗地支撑起所有主角故事的起承转合。
人物的命运看似在自我选择之间走向必然,却无时无刻被这股隐藏在阴影之中的力量影响着,那些看似是主角自主意识的决定,背后却透露出浓浓的个人命运无助感。这种力量如此强烈但几乎无法被感知的驱动力,也正正是克莫拉在意大利的真实样貌。
提及黑手党,很多人会第一时间想起西西里黑手党,但意大利黑手党并不是仅只一家,发迹于南部的克莫拉在二战之后也成为了让政府非常头疼的一个社会问题(南部还有另外三个比较大的黑手党:西西里黑手党Sicilian Mafia/Cosa nostra、农村发迹的Ndrangheta和Apulian Sacra Corona Unita)。
作为意大利最为古老的黑手党之一,克莫拉崛起于17世纪,大本营在意大利的坎帕尼亚地区及其中心城市那不勒斯,且在19世纪势力就已经渗透意大利南部监狱系统了。
和西西里黑手党金字塔式的组织结构不一样,克莫拉犯罪集团采取平行式的分权组织架构,没有一个权力集中的最高机构或组织,不同地区拥有自己独立的党派,因此不同地区之间常有党派之争。正因为不似西西里黑手党那样有一种明显的权力中心,平行的组织架构令到政府对他们的打击也非常力不从心。
有趣的是,克莫拉里虽然几乎全部都是男性,但在各个体系的最高级都会有一个“神圣的妈妈”灵魂人物,比如索拉拉家的曼努埃拉太太和她的那本传奇性的、几乎成为权力象征的小红本(后来被莉拉骗到手)。
克莫拉组织的活动基本上可以分成三个部分,赞助政客、在社区各种敛财和公路抢劫。
但他们并没有任何政治理想,他们对政治的干预纯粹是出于利益考虑,他们资助大量的政治议员竞选,对竞争对手进行打击,拉取选票无所不用其极,对投反对票的选民进行恐吓、刺杀、绑架等,但极少会受到制裁,因为受他们财政支持的政客非常之多。
在坎帕尼亚地区,克莫拉集团深入到几乎每一个人的生活当中,他们营造了一种紧密的、相互依存的社区氛围,通过为年轻人提供各种各样的就业机会而不断渗透到每一个人的生活当中,年轻人也会被他们牵制着从事各种各样的犯罪行为。
经过政府的大力打击,克莫拉势力在一段时间内似乎有被熄灭的势头。但在那不勒斯四部曲开始之初的50年代,克莫拉却迎来了他们的辉煌复兴时期,而这一切都利益大洋彼岸的美国。
在二战期间,美国军方与西西里黑手党和那不勒斯克莫拉达成了某种协议,克莫拉团伙为美国军方提供情报和保护他们的造船厂不受破坏,作为回报,美国军方也允许他们在本土继续发展。
就这样,已经贫穷了几个世纪的那不勒斯(一直都得不到意大利中央政府的大力支持)在战后更加破败,基础物资严重短缺、公共设施也在战争中严重破坏,人民贫困不堪,而贫穷,成为克莫拉迅速复兴的温床。他们借机发展了大规模的黑市交易,并从中获取大额利润。
60-70年代,那不勒斯成为全球走私烟草的大本营,在70年代更是已经达到了2.15亿美金的年交易量(数据来自《Blood Brotherhoods》,著者John Dickie)。从80年代开始,烟草走私慢慢转向利润率更高的毒品(可卡因和海洛因为主)交易,比如莱农的两个弟弟被马尔切洛所控制进行毒品走私、大小里诺的毒品问题。
在80年代,尤其是1980年一个6.9级大地震之后(莉拉的另外一次“界限消失”出现),克莫拉势力利用震后重建的机会大量渗透政府机构和公共建设工程,对反克莫拉的官员和法官也展开了更加明目张胆的暗杀。
在这一时期虽然势力非常庞大,但都在在阴影当中,媒体从来都不敢当面去提及、更别说去报道和这个团伙有关的任何事情,小说中莱农所出的第三本书、后来联合莉拉所写的那篇报道,可以说在当时的整个意大利都是非常罕见的,带来的影响也相当之大。
所以在小说里莱农丝毫无损几乎成为了小说的一大bug,而莉拉的女儿(极有可能被当成是莱农的女儿)的失踪也是极有可能发生的事情。
莉拉失踪的孩子蒂娜,和小说里其他的谋杀和死亡事件一样,Ferrante都并未给出一个确切的解释,一直到最后都没有清楚说明去向或者背后是谁操纵,在坊间猜测中还结合了意大利不断复兴的城市兴建所产生的危险(有点类似于我们小时候对汽车的认知,不要把手伸出窗外,不然会被其他来往的车撞断)。
但克莫拉组织的嫌疑是最大的,因为无论是莉拉公司大力为他们所支持的政治议员的对手拉票,还是当时莱农所出的书和所写的报道文章,都是对一直乐于暗中控制社会的克莫拉集团的一个曝光和打击,我并不是说这是索拉拉兄弟所为,以米凯莱和马尔切洛对莉拉的感情和纠结,应该还不至于会出手这么狠。
但正如前面所提到的,克莫拉是一个有着平等组织架构的犯罪网络,不同地区之间的克莫拉有着自己独立的运作组织和权力中心,但莉拉和莱农的这些行为对于他们整个网络都有着非常危险的影响,所以即使是索拉拉兄弟不采取行动,其他地区的克莫拉也绝对有理由出手,而索拉拉兄弟根本就没有办法去控制。
80年代在克莫拉内部,有个叫Raffaele Cutolo的首领也曾经有过一个秦始皇般的统一大梦,纵横四海般要统一南部克莫拉,形成像Cosa nostra那样有明显权力中心的体系,最后不仅没有成功,还差点将这场一统大战变成了国民内战。(犯罪小哥也有大梦想还失败系列)
那不勒斯四部曲用了四年时间所编织的这个世界,之所以令人无法忘怀,不仅仅是因为作者为我们打造了一个跳出原有阶层的梦想和童话,见证了两个女孩持续且坚韧的友情,更重要的是,这个世界是真实存在的,不是虚构的,也不是历史曾经存在现已消逝的,而是就在当下、就在我们正在生活的这个世界里,是触手可及的,那些暴力和死亡威胁,你一转身就可能遇见。
没有一个人可以幸免。
即使在最后,Ferrante也并没有意向要填上自己在小说开篇之初挖的那个坑(最后莉拉去了哪里?为什么突然决定离开),给全球千万读者一个不奢求完美、但起码是完满的结局,甚至在最后,还加了一个坑:
当年被她们丢入地下室的布偶,为什么会重新出现在莱农的家门口?
她/他对于慰藉读者这件事,似乎一点儿都不在乎,正相反的是,她想要把那些明晃晃摆在我们面前、然而我们并不愿意看清和接受的事实,耐心地用四年的时间,一点儿一点儿、但持续不断地、残忍地逼着我们承认:我们生活在一个残暴的世界里,没有一个人可以幸免。
就算顽强如莉拉一般,也未能躲过。
那些我们自以为理解的事情,并不是事实的全部,甚至,我们的理解和事实相差甚远。(2018年,吃瓜观众亲眼见过的公共事件反转还少吗?有些不了了之,有些好歹有了个真假未明的结局。)
那不勒斯四部曲说的是莉拉和莱农两个贫穷区女孩之间长达数十年的真实友情,他们互动激励着对方不断进步的同时,也成为了照清对方内心欲望的棱镜。友谊不仅仅是关于爱的挽歌,也是恨的故事。
这是大部分媒体对那不勒斯四部曲推介的重点所在,但莉拉和莱农之间的友情在Ferrante的心里,其实并没有我们所想像的那么重要。莉拉和莱农之间的竞争和互助关系虽然贯穿了整个小说的始终,但真正影响着她们人生发展轨迹的却是战后意大利社会结构剧烈变化不可逆转的结果。
一个动荡的社会,无论是处于政治还是经济混乱的社会,对人性都是一个考验,目光短浅者有了短暂的耀武扬威,态度随风倒的人混得风生水起,正直之人遭到压迫,有先见之明的人总是将逃离作为第一目标来努力,创造力被牢牢地困在权力之下,人权被流放到无光之地、无人之荒。
热衷闹剧的观众在书中看到了两位女性之间的相爱相杀,敏感的读者看到了在她们背后悲伤的战后意大利(社会),绝望的人看到了暴力之后并没有好转的世界。
而这并不仅限于意大利,2018年的中国,若要写成书,令人大跌眼镜、不乏惊悚剧情的魔幻事件绝对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
担任巴斯大学主讲意大利文研究的课题讲师、同时也是一个那不勒斯人的Adalgisa Giorgio这样来形容小说里莉拉和莱农之间的友情:虽然充满着冲突和对抗,但这坚实友谊的背后却是对那个总是尝试抹去她们痕迹的世界的一个无声抗争。
A world which tries to erase it.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
一个残暴的世界,一个试图将所有人淹没在暴力和麻木中的世界,它需要你的服从和忍让,无视你的存在,禁止你走出它的疆土,而更令人恐怖的是,这个疆土没有一个明显的边界,你永远不知道自己是否已经走出去了,又或者是,其实身陷囹圄不自知。
Ferrante笔下的这个世界真实得可怕,没有单纯,没有对待的回报,只有视野永远模糊的暴风雨。
政治腐败、披在家暴(父亲、丈夫)外衣下的男权社会、强奸、高利贷、克莫拉黑手党、宗教压迫等,组成了这个对女性毫无怜悯之民的残暴世界。
这是她们的世界,也是我们的世界,这是一个权力之下人人无法自安的世界。
在读者眼里,先不提那些被作者刻意隐藏(起码在前三曲中)的无形力量,家庭暴力是所有人能够明明白白感受得到的,莉拉因在课堂上打败阿方索差点被斯特凡诺扯掉舌头、小学升学考试问题和父亲争吵时被整个丢出窗外、新婚之夜被斯特凡诺强奸……所有的看似荒诞的一切,都是真真切切会发生的事情。
正如作者在书中所写的,男人们在外头喝了酒、欠了债、被别人打了、被工作截止日期压得喘不过气、东西被抢或无法得到,他们带着浓厚的怨气回到家,妻子或者子女随便一句不合时机的话都可以成为他家暴的导火线,错误总是一环接一环地发生。
战后的意大利家庭早就已经告诉过我们,在和平年代,拳头比枪支更频繁地发生。
但那些曾经或蔑视、或欺压她们的男人们,就真的比他们压下的女性命运要更好吗?
一时风光的堂阿勒被谋杀、索拉拉兄弟的突然被杀、里诺最终被毒品夺去了生命、斯特凡诺的家道中落、帕斯卡莱的政治逃亡、弗朗科的自杀、尼诺的仕途骤然中断几受牢狱之灾……唯一似乎能够在这些漩涡中置身事外的,似乎只有莱农前夫、专心学术的彼得罗,而即使是他,在这过程当中也遭受了不轻的指责和暴力对待。
没有一个人可以幸免,人性早就已经不在可以讨论的范畴,有的只是在高压权力下扭曲的生存法则。
在这个暴力的世界里的子民并没有失明,他们一件不漏地目睹所发生的一切,但又看不到任何东西。在那不勒斯四部曲里,真正能够看清楚的,可能只有莉拉一个人,正如她自己所说的:
我们什么都不知道,以前不知道,现在仍然不知道,因为我们没法理解发生的事情。这个城区的每样东西、每块石头、或者说每块木头,都是在我们之前就已经出现的了。我们在这里长大,我们都没有意识到这些东西,从来也没有想过,也无法了解。不仅仅是我们,她父亲假装之前什么都没有,她母亲也一样。我父母,包括里诺,大家都假装不知道斯特凡诺的肉食店“之前“是佩卢索的木匠铺子,属于帕斯卡莱的父亲;堂阿奇勒的钱,还有索拉拉他们家的钱是”之前“挣的。她试探了一下她父母,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也不想谈论这些。没有法西斯,没有国王,没有压迫,没有欺压,没有剥削,这些都没有存在过。
多甫拉托夫说过,我们以自己唯一的天赋——冷漠,抵抗生活中的全部诱惑和恐惧。
今天的我们,又记得起多少曾经发生过的魔幻事件的细节。即使是受教育程度最高、已经出走那不勒斯辗转佛罗伦萨米兰的莱农,常常也只是被动地往前走着。只有莉拉,在每一次界限消失当中,随着当下自己无法控制局面的意识清醒的瞬间,看清了自己以前看到却不曾明白的事情。
这是一件需要智慧、善良、勇气和强大意志才能经历的事件,缺一不可。
对莉拉来说,每一次界限消失的出现,都是对这个世界的重新认识,都是她对身边所有事物失去控制的全面崩溃。
界限消失这件事,对于心思敏感的人都会经常发生,是我们对旧有所熟悉的世界突然变得陌生的一种感觉,身边的一切都没有变化,但在心里所完全不一样了,以往紧紧牵绑着我们、让我们得以感受真实的那些人和事,在这一刻都突然松绑,这是一种孤独感,这是一次蜕壳般的成长和变化,不可逆转。
即使是原作者所用的那一个海上明月的例子,也无法很贴切地形容这种感受,但孤独的人会懂,这种孤独不是无人理解的孤独,是无论理解魔幻世界的孤独。
界限消失是一种祝福,也是一种诅咒,这决定于你在经历过它之后,是否还有勇气孤独往前,是否还有勇气在这个荒诞的世界里寻找、建立、维持自我一方的理性角落。
在此共勉。
相比于最后莉拉的下落,作者Elena Ferrante的真实身份是一个更大的迷。从她的第一本书开始,没有人知道这个神秘的Elena Ferrante究竟是男是女,年龄多少,生活在哪里,那不勒斯四部曲是不是她的自传式作品,甚至和HBO的合作,她都是以邮件的形式进行所有的沟通,没有任何一个工作人员见过她或他。在2017年意大利甚至还拍了一部关于她、但却完全没有本人出镜的记录片《Ferrante Fever》。
一本书在完成之际,就已经和作者本身脱离了关系,作者再也没有办法控制它在读者心中所产生的影响,所以若你喜欢、热爱甚至迷恋那不勒斯四部曲,那就好好享受它所带来的震撼,所带来的唏嘘,所引起的思考,这些才是你真正需要去探索的。作者是谁,已经不是那么重要了,不是吗?
就好像你和人谈个恋爱,不一定就要了解对方的母亲是吧。
去他妈的。
个人公众号:DramaMatters
剧开篇,一年级的埃莱娜和莉拉,个头很小,坐在课桌上几乎要俯在桌面上了,莉拉和老师一起站在黑板前的时候,也可以看到莉拉头部刚好到老师腰部,头顶也才到黑板三分之一高处。
而到了和男生班竞赛时,埃莱娜坐着时已经比课桌高不少,而莉拉站着时,头部已经接近老师肩部高度了,头部也已经到了黑板三分之二的高度。埃莱娜就更高了。
很明显这是两对演员了。因为一年级埃莱娜和竞赛课上的埃莱娜太相像了,我第一遍都没发觉两者不是一人扮演。而一年级的莉拉,则始终没露出正脸。我原以为是导演刻意营造神秘的他视角度,现在看来,还可能是没有找到面容与竞赛课上莉拉极其相似的小小莉拉扮演者,所以才做了这样的处理。
因为喜欢一部剧,喜欢导演的用心和细节控制,又发现了一个可能并非秘密的小秘密,真是令人开心的一件事情。
世界上最大的两个弱势群体,大概就要数女性和穷人了。
那么贫穷家庭出生的女孩,人生到底得有多么艰难?在埃莱娜和莉拉的故事,我看到的答案是:难到让人掉泪。
不幸出生在贫穷家庭的女孩,生来就有原罪,她们无论做什么,几乎都是错的。
如果你学习不好,你太蠢了。
如果你学习好,你为什么要学习成绩这么好,若你不那么优秀或者不那么努力,你就不必继续读书浪费我们的钱。
如果你不美丽,你太可厌了谁会看你一眼。
如果你美丽,你为何擦着口红在街上走,你这个荡妇。
活着呼吸是错,死了都是错。女性身份如裙子上那块血污,是羞辱而刺眼的标记。母亲叫女儿小心地夹好卫生垫,千万不要掉出来丢人。流血是你的错,弄脏裙子是你的错,生为女性天生就是错。
贫穷的女孩被富裕的男孩强行拉走性侵,没有任何人指责男孩,反而女孩一下车,就被自己的哥哥一个耳光扇过去。你死去哪了,你为什么不在家好好呆着?
埃莱娜因为想继续读书,被母亲反复羞辱。最后他父亲说,我们可以让你读书,但你必须是全班最好的。仅仅“好”是不够的,必须是“最好”的,才配得到读书的资格。
然而这样的父亲,和莉拉的父亲比起来,已经是极端慈爱和通情达理的了。
在一街之隔的另一扇窗子里,全镇最天才的莉拉依然配不上读书的资格。因为坚持要继续读书,她被父亲从窗户里扔出去摔断了胳膊。
甚至后来莉拉放弃了读书,在父亲的鞋匠铺里帮忙,有资格学手艺的仍是哥哥,天才的她却只能负责打扫卫生。
富裕家庭出生的男孩子,每一点进步,每一处成就都获得精心的呵护与鼓励。就算处处比不上莉拉,他也是家庭的骄傲,也是老师的宠儿。
而女孩子们面对的环境呢?每一点努力、每一点梦想都得小心藏好,才可能侥幸不被羞辱。看书是偷偷的,写书更是不能说的秘密。
即便是最看重莉拉的班主任,也会在女孩和男孩们比功课前好心地提醒:虽然他们是男孩,我们还是可以展示一下我们的水平。
“他们”(男孩)比“我们”(女孩)强,原是应该的。就算是思想进步、重视女性教育的班主任,潜意识里仍然接受了这样的预设。
对贫穷的女性而言,教育是奢侈品,自由、梦想、和希望更是遥不可及的幻想。“家里的兄弟都要工作,你怎么有脸在学校里读书?”
连开书店的女人都没读过自己卖的书,“生活这么苦,我哪里有时间去读这些呢?”
而学龄女童的惨淡生活,还远不是女性命运最悲催的部分。
月经来潮的时候,埃莱娜惊恐得哭了;莉拉甚至说来月经的人肮脏,不愿意再和埃莱娜做朋友。
她们如此恐慌,是因为身体的成熟,才意味着终极苦难的来临:接下来,她们的人生是结婚、生很多孩子、黑乎乎的家、做不完的家务、似乎永远不会停止的孩童的吵闹和哭叫……
若没有奇迹发生,她们都会变成自己的母亲。那些女人粗俗可厌、脾气暴躁、歇斯底里。然而是什么让她们变成了这样?小小的埃莱娜觉得,母亲脾气暴躁,是因为有很多藏在暗处的小黑虫,每夜爬进母亲的口鼻。
那些小黑虫是什么?不就是处处压迫女性的天罗地网吗?
在那个社会里,丈夫帮妻子买东西、推婴儿车会被邻居指指点点。当妻子质问“你连打女儿都不会,你还是不是男人?”的时候,连慈爱和通情达理的父亲, 也会瞬间踢开门把女儿打得鼻青脸肿。
女性是这样低贱,你不去侮辱与损害她们,简直有损你自己的尊严和血性。
所以每一栋楼里,都有歇斯底里的疯女人,和蓬头垢面、破口大骂的主妇。人们厌弃她们之前,可曾想过那些从出生开始就被侮辱、被损害的女人们,那些终身生活在痛苦和不安中的女人们到底要怎样去优雅?
可怜的是,女人最激烈的反抗不过是摔锅打碗,或者跟别的女人撕逼而已。
可怕的是,几十年后的今天,女性裙子上的那块血污仍没有被完全洗去。
仍有人质问为什么被强奸的女孩要半夜三更在外面走。
可为什么被谴责的不是强奸者,而是被强奸者?
仍有人说女性与其争取什么“女权”,不如把自己的工作做到比男人更优秀。
可为什么女性必须克服所有不公平,做到比受优待的男性更优秀,才配获得权利?
仍有老师对学生说:“女生数学不行”、“别看女生小时候学习好,长大了后劲儿就是比不上男生”。
且不说许多教育方面的数据早已经是女性优于男性了,就算从小资源少、不受鼓励的一方真的比另一方做得差,难道就能证明她们比较笨?
仍有人说女人缺乏理性、遇事只会歇斯底里。
可男性有男性的思维方法,女性有女性的思维方法,如果因为权力的不对等,后者始终不能发声,或者发声了也被忽视、被呵斥,到底要如何“优雅”、“理性”地跟男性对抗?
努力如埃莱娜,天才如莉拉,仍然活得那样悲惨。在系统性的压迫面前,指责个人奋斗不足是最大的不公平。
在表现女性友谊的作品中,常常出现两个主题。一个比较阴暗的主题是嫉妒和算计;而另一个比较忧伤美丽的主题是:你要为我活出我无法得到的生活,你要为我做到我不能做到的那些事情。
埃莱娜和莉拉的友谊中,也出现了这两个主题。莉拉也许是抱着让埃莱娜和自己一起辍学的心眼,约她逃学去海边。但几年以后,已经辍学的莉拉对还在上学的埃莱娜说:你要为我好好学习,因为我有别的事情要做。
不知大家有没有注意到,在表现男性友谊的作品中,友谊的主题却常常是并肩奋斗、携手作战,共同追求希望和梦想。男性挚友往往被刻画成一片赤诚、心无间隙,以至于时常滑向基情的边缘。
其实埃莱娜和莉拉也有过这样的时刻,那是在她们一起读《小妇人》的时候,是在她们梦想着未来共同写一本书的时候。可是那个美好的片段很快就过去了,因为那个美好的梦想很快就像泡沫般破碎了,因为现实很快就如黑墙从四面夹逼过来,让她们的生存空间越来越狭窄和险恶。后来我们看到的是莉拉一度开始嫉妒和伤害埃莱娜。心气如此之高的莉拉为何这样?我想,女性友谊里常常出现嫉妒和算计,并非因为女孩们生性卑贱,而是她们在残酷的生存中早就发现和男性斗争毫无胜算,只有卑劣地倾轧同性,才能抢到一点可怜的利益。身处劣势如何不攻心计,这种意识几千年来几乎已经写进了女性的集体意识中。不管是在楼道里互揪头发的家庭主妇,后宫里满头珠翠的妃嫔,还是心比天高的莉拉,面对的都是女性共同的绝境。
而第二个忧伤而美好的主题呢?为什么电影里的女孩们总是含着眼泪对自己的挚友说:请你一定要为我活出那样的生活?要知道那眼泪里除了深情的托付,更多的终于不得不选择放弃的绝望。女性的人生仿佛天生就应该有更多残缺,有时候是事业和家庭的矛盾,有时候是爱情和学业的选择,两者无法兼得。人们对此习以为常,完全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两个男孩可以并肩奋斗一起去追求他们的梦想;而两个女孩,只有拼尽全力,才能分别获得一半,拼起一个完整的人生。
而仅仅因为两个女性没有互相倾轧,作为观众的我们就已经觉得这是清新又美好一幕了。因为黑色看得多了,灰色似乎已经算得上白色。
就在前些天,我最好的朋友在纽约的深夜给我发微信,说心情不好。本来走在路上要去吃午饭的我,在休息区的长椅上坐下,立刻给她打了电话。她说现在总觉得迷茫,不知道该往哪里走,也不知道该在哪里停下,日子过得都差不多,不像从前中学时,我们两个人你追我赶,谁都跑得很快。
我们在电话两端笑了起来。我想起我们别扭的青春期,彼此成绩不相上下,从来没有虚情假意的夸耀和赞美,只有真枪实弹的较量。如果我的名次比她低一点,我会不甘心,但又很高兴——因为如果我比她考得高,她就会接连几天对我不理不睬,反而和别人欢声笑语。她勇敢又聪明,我总是想要追上她,但很多时候我也搞不明白我们到底是战友还是对手,我们像双生子一样出没,却又迫不及待地把年轻的锋芒扎在对方身上试一试有多尖锐。当时年级里有一群很出名的男生,她在和其中的一个谈恋爱,后来我和另一个谈恋爱,我想这次我又追上她了,但她非常生气,说她觉得那个男生不好,不希望我进到这个圈子里来。我也生气了,为什么你行我不行?那之后的两年,我们几乎没怎么说过话,关系非常尴尬,直到我和那个男生分手。我跑到她家里嚎啕大哭,她耐心地给我一遍一遍擦眼泪。
HBO新剧《我的天才女友》在豆瓣拿到9.4的高分,我在读小说时就已经想象到了这一天。很难描述翻过原著最后一页时的心情,曾经哽在我喉咙里的千言万语,都被作者写出来了。就像豆瓣上一条热评说,感觉有人在关心并触摸到了我的童年。
在电视剧版《我的天才女友》第一集的一个场景中,女人和女孩们站在那不勒斯一幢公寓的天井中,没有一个男人出场。两个互相咒骂、搏斗的情敌,试图劝解的围观者,以及两个仰着头、困惑又恐惧地观望一切的两个小女孩——故事的主角,埃莱娜和莉拉。
2011年至2014年,费兰特以每年一本的频率出版《我的天才女友》《新名字的故事》《离开的,留下的》和《失踪的孩子》。语言文化的壁垒、厚重的内容以及繁杂的人物关系丝毫没有阻挡那不勒斯四部曲席卷全球之势。这个故事如史诗一般描述了两个在意大利那不勒斯生长的女孩持续半个世纪的友谊。
除了勾心斗角的后宫剧以外,我们很少看到女性角色站在舞台中央。当然,这也并不是女性友谊第一次出现在文学或影视作品中,比如在这个故事中埃莱娜和莉拉一起阅读的《小妇人》。比如《绿山墙的安妮》中的安妮和戴安,《傲慢与偏见》中的简和莉兹,《末路狂花》中的塞尔玛与路易丝,还有《七月与安生》,《破产姐妹》,《绝望主妇》,《欲望都市》,《绯闻女孩》,《粉红女郎》,《欢乐颂》,太多了。但我们从没有见过屏幕被这样慷慨地交给两个女孩,让她们谈论拉丁语、月经、考试和书本。
男性的兄弟情义(brotherhood)向来雄浑厚重,可以载入史册。而很多人(尤其是男性)反过来觉得女性情义(sisterhood)只是两个人之间的事情。女性在种种叙事中了解了男性,而男性却从不被要求理解女性。我不太喜欢“闺蜜”这个词,像女孩房间的纱幔,粉色的糖果,旋转的裙边,逛街时的自拍。在男性叙事的刻板印象中,男性友谊就可以是桃园结义和两肋插刀,而闺蜜的友谊永远是配角,是调味料,是发生在私人空间里轻快浅薄的交谈,儿童般幼稚单纯,无需他们探索和了解,更不必赞美。就像作者费兰特在接受采访时所说:“在小说历史上,男性友谊有其严格的规律——对其内在规律的尊重、背叛的后果,都是非常明确的。而女性友谊是一片未知区域,更多为我们自己所知,没有固定的规则。任何、一切都可能会发生。在小说中,对这种女性友谊的探索,非常艰巨,这是一场赌博,一种艰苦而激烈的承担。每走一步,你都要面临那种风险:即故事的诚实会被好心、伪善的算计,和那种令人作呕地拔高女性友谊的意识形态所蒙蔽。”
她们展现的并非《小妇人》中真善美的姐妹情谊。埃莱娜和莉拉公开竞争,就像粗砾、破败的街区里,她们生活中每一个成年女性的样子。在丛林一般弱肉强食的那不勒斯,埃莱娜写道:“我们的世界就是这样,充满了致命的词汇:哮喘、破伤风、毒气、战争、机床、废墟、工作、轰炸、炸弹、肺结核和传染。那些年听到的这些词汇陪伴了我一辈子,是我很多恐惧和担忧的根源。”她们不得不过早地学会战斗。
《我的天才女友》同样关于女性的愤怒。愤怒的火焰来自于埃莱娜和莉拉,来自于她们的邻居和母亲,来自于老师和售货员。两个女孩意识到她们最初的梦想,接受教育的梦想,竟然仅仅因为性别就如此艰难,那便是她们愤怒的起点。两个女孩在各自的家里与父母争吵,倔强地表达要参加考试,要上初中的决心。当埃莱娜告诉莉拉她来了月经时,莉拉为此表现出愤怒。当莉拉在婚礼上终于发现斯特凡诺的本性,她们因为望到了前方的深渊而愤怒。
这是一个女性逐渐意识到自己内心深处怒火的时代,被遗弃的女婴不是理所应当,无法接受教育的女孩不是理所应当,变成性暴力的受害者不是理所应当,依附男人生存也不是理所应当。在埃莱娜和莉拉持续半个世纪的友谊中,还有对故乡的愤怒,对家庭的愤怒,对时代的愤怒,对命运的愤怒,而这些愤怒,也在小说的后三部中逐步展开。作者在向这个世界证明,女性叙事,也可以成为史诗。
费兰特在她的另一本书信集中这样阐释埃莱娜和莉拉的感情:“在莉拉和埃莱娜的生命中,有很多事件显示了一个人如何从另一人身上汲取力量。但要记住这一点:不仅仅是在她们帮助彼此的层面上,同样也体现在她们互相洗劫,从对方身上窃取情感和知识,消耗对方的力量。”她们爱彼此也恨彼此,她们帮助彼此也伤害彼此。
相比于少女时代文静的埃莱娜,莉拉“好像比我们所有女生都强大”“禁止她做任何事情都是没有用的”“她知道如何跨越界限,但又不会真正承担后果,最后人们会做出让步。尽管很不情愿,人们还是不得不赞赏她。”她聪明,执拗,令所有人着迷。埃莱娜作为故事的叙述者,在《我的天才女友》中,成功地骗过所有读者和观众,让大家以为莉拉是那个“天才朋友”。而在电视剧的最后一集中,莉拉已经不再上学,准备结婚。她看着埃莱娜说,你一定要继续读书,并且要做最好的那个,因为你是我的天才朋友。
埃莱娜的自卑,嫉妒,羞怯,紧张,都变成了莉拉注视的目光,温柔又坚定地落回自己身上。
我为人类之间能拥有这样的情谊而感动。
我们从来不是在教育中成长,而是在教训中被迫成熟。
第一场:抵达
第一个镜头是轮船上的视角,背景是晨雾朦胧的伊斯基亚岛,前景是暗流潜涌的海面。不论前景还是背景,都是一片冰冷的色调,镜头缓缓平推,加之鸣鸣不平的海浪声,给人以压抑不安的感受,和悲观的暗示:这注定不是一趟美好的旅行。
轮船抵达码头,游客们满面笑容走下甲板,有男人兜售明信片,有女人叫卖小吃,旅店老板在拉客,赤膊的小伙子一头扎进海里,渔民在船上岸边撒网或收网,小孩子满街乱奔,还有随处可见的白色建筑和海边裸露的白色礁石,等等。这一切充满人气的声响和图景都将冰冷的气氛迅速冲淡。
光线也明显地充足起来,天色更是晴正的蓝天。
坐上蓝色的小巴士,轻悠的一声鸣笛,满载着愉悦奔赴各自的欢乐之园。
画面风格的强烈的反差,已然取代了首镜中寒冷、压抑的氛围,全身心都被美好的事物所包围。
第二场:大海
不过埃莲娜尚未松弛下来,因为她不是一个纯粹的观光客。
她提着行李箱,找到了自己要借宿的人家——奥利维耶罗老师的表妹奈拉家中。奈拉的热情让她放松了不少。
奈拉将她的住处安置在厨房,那里有个可以折叠的小床,又给她分配了每天要完成的家务,从小习惯吃苦的埃莲娜都欣然接受了。
从奈拉的一番介绍中,可知她是经营民宿的老板,伊斯基亚岛是座适合休闲观光岛,旅游业是这里的经济收入之一。埃莲娜到达的时候,奈拉家有一处空着的房子,当然这是给观光客租住的,埃莲娜不会被款待住在这里。
奈拉还有一个值得被注意之处,她大概没有丈夫,从她言语和旁人口中都没有提起过她有男人。本集中我们能发现的是她对业余诗人多纳托有着崇拜心理,她应该是个喜欢一点文艺,并且家境自足的单身女人。
和她相似,我们也从没有发现奥利维耶罗老师家里有男人。那么,这就有点值得讨论一下了。这两姐妹都是有一定文化水准,生活比较自足的女性,而这样的女性竟然都是没有丈夫的,这是不是作者潜意识中女性独立的体现呢?有钱,有文化,不依靠男人,这是她们共有的标签,而且其中似乎还暗含着因果关系:有钱,有文化,就可以不依靠男人,从男权社会中找到出路。
向埃莲娜安排完任务,奈拉带埃莲娜去收拾英国客人的房间。这个镜头是一个180°的摇镜头,将美妙的岛上风光尽收眼底。同时它也是一个过渡镜头,伴随着旁白的叙事,当镜头摇完,埃莲娜已经在岛上待了一段时间了。
值得注意的是,当镜头摇完,奈拉和埃莲娜已经变换了着装,这点很考究,它没有让演员还穿着一样的衣服。这意味着在这个半分多钟的长镜头中,演员有接近30秒的时间换一套衣服。
前几个月我看了几集湖南卫视一档综艺《幻乐之城》,这个节目很有意思,将影视拍摄、后期制作与直播形式融为一体。一边演,一边拍,一边剪,一边播,台前的观众看到的还是电影,这没什么可说的。有意思的是他们同时将幕后的工作情况也用小窗放出来了,于是我们就看到了演员急忙换场,快速更衣的种种真相,让我们知道电影作为一门欺骗的艺术到底是怎么成功蒙骗到观众的。
因为母亲灌输的恐惧,埃莲娜一直没有换泳衣下海游泳,在奈拉的鼓动之下,埃莲娜终于鼓起勇气,穿着泳衣来到沙滩,缓缓走进大海。
终于走进了大海让她感到真正地愉悦起来,轻掬一掌海水,放在唇边舔舐,她尝到了大海的味道。海水越来越深,她试着作出划水的动作,发觉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轻盈,回头一看,惊喜地发现自己真的漂浮起来了。原来自己小时候真的游过泳,母亲没有欺骗她,她想起了小时候母亲带她游泳的那段记忆……
从童年看海却半路折回,到高中终于近距离观赏到大海,到现在她都成大姑娘了,终于走进了大海,享受到在海滨城市应有的乐趣。高兴的同时,却那样的苦涩。
正如那句旁白:“我曾想过要如何在那不勒斯这样的城市里活下去,却一次也没有想过,要去海中游泳。”
那不勒斯本就是靠海的,可是作为在贫困郊区生活的穷人,咫尺之远的大海竟然也如同难以企及的天边。让人想起小时候埃莲娜和莉拉一起朝遥远的地平线奔跑的那个镜头(那是全剧最美的画面)。贫穷,不仅限制了物质生活,同样禁锢了精神世界。
埃莲娜自由自在地游进大海,镜头抬起,阳光下大海一片金色,她逐渐缩小。
此时,情绪性的音乐变得越发令人不安,画面也逐渐暗下去,直到大海将她整个吞没。这里又是一笔悲剧色彩的暗示。
第三场:父亲
这一场一开始,就是埃莲娜对着大海清洗餐具的画面,她身旁是洁白娴静的小花,这让人立即想起海子的诗句:
“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头顶阳光充足,天空云卷云舒,远处的背景是蔚蓝无边的大海,整个画面色彩十分饱满。这是与埃莲娜心境紧密相关的,这段日子可能是她人生中迄今最愉快的一段时间。
英国房客要回国了,埃莲娜送别他们时,说了几句简单的英语句子,她也能听懂他们的英语告别,显然埃莲娜是受到了英国客人的语言熏染。英国夫妇送给她写有自家地址的名片,邀请她今后来伦敦做客,这可能是一个情节性伏笔。
唯一让埃莲娜心中有些顾虑的是,她给莉拉写了很多信,莉拉一封也没有回,她有些担忧莉拉的处境可能很糟糕。
以上算是埃莲娜岛上时光的第一阶段,平静简单,充满阳光。
奈拉絮絮叨叨地向埃莲娜介绍即将到来的一家新游客,她尤其对这家的父亲不吝溢美。当奈拉将那本诗集拿出来时,埃莲娜知道她说的是哪一家人了。
(诗集扉页上写:“献给亲爱的奈拉和她的果酱(jams)。”果酱一词也许是一个下流的隐语,不过我没查到有这个意思,应该是我想多了。)
镜头给了埃莲娜的眼睛一个好几秒的特写,这一刻她一定在想:尼诺,尼诺,尼诺。她脸上显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演员表演太含蓄了)。
下一个画面直接切到一个慢镜头,业余诗人、正牌铁路职工多纳托带着一家子出现了。慢镜头模拟的是埃莲娜的眼神,她在细细地搜寻尼诺的身影。
下一个镜头切到埃莲娜和奈拉。奈拉站在一旁咧开熟透了的西红柿一般的笑容,与呆若木鸡的埃莲娜形成强烈反差。埃莲娜很失望,因为尼诺没有出现。而我们可以发现她有多期待尼诺的一个细节是,她的头发是精心打理过的,一头金黄的卷发。
(看到埃莲娜黑黑的皮肤,我不得不佩服演员的敬业和剧组的严谨,为了符合情节逻辑,演员真把自己晒黑了。)
这里有必要照顾一下观众的记忆,将多纳托一家重新介绍一遍。
这一家子的姓氏是萨拉托雷。
父亲名叫多纳托,铁路职员,业务诗人,他和疯寡妇有婚外情,多年后还寄了一本诗集给她,埃莲娜觉得这件事很浪漫。
母亲莉迪亚,家庭主妇,同疯寡妇争风吃醋,后迫使多纳托搬离了那个贫困社区。
长子尼诺,和埃莲娜是高中同学,小学曾向埃莲娜表白,但搬走时他一句话没说。
长女名叫玛丽莎,因为她辱骂梅丽娜为“荡妇”,莉拉还教训过她。
另外还有三个小孩子:皮诺、克莱利亚、西罗。
玛丽莎和埃莲娜在海滩边聊天,埃莲娜很惊讶玛丽莎竟然知道她的恋爱经历和学业成绩。玛丽莎告诉埃莲娜这一切是尼诺告诉她的。并且玛丽莎说尼诺总是埋头看书,能谈起你就很难得了。这说明尼诺对埃莲娜是上了心的,而且埃莲娜尾随他的举动可能已经被他发觉了。如果是这样,那意味着尼诺已经知道埃莲娜喜欢自己。
埃莲娜问,尼诺不来吗?
玛丽莎道,爸爸走后他才会来,他受不了他。
这里设置了一个疑点。既然说到了多纳托,下一个画面也就自如地落在了他脸上。这是一个近景镜头,多纳托在画面中抽风一样癫笑,表情夸张而丑陋,身子歪斜并前倾,这让他的头与身子的比例是失调的,似乎是对尼诺的那句评价做了一个正面回应。
多纳托坐在主席之上,向女主人奈拉讲了一个有关妻子跳舞时放屁的笑话。看着滑稽的多纳托,埃莲娜开心地笑着。
多纳托注意到埃莲娜,问了句,你是不是工作了?这句问话是很粗鲁的。没带称谓,就像在招呼仆人一样。而且轻视的意味明显,他觉得以埃莲娜这种家境,她肯定早就辍学了。这时,多纳托还没留意到“低气压女王”埃莲娜,当得知埃莲娜竟然和尼诺在同一所专修古典文学的高中上学,他十分惊讶,语气立刻轻柔起来,开始对埃莲娜投以过分的关注。此时,他的眼神已经起了变化,心中转动着什么念头。
对多纳托的夸奖,埃莲娜并没有觉察出异样,她害羞地低下头去,很是受用。
多纳托在餐桌上说话期间,妻子莉迪亚一直是注视着多纳托的,她的眼神中包含着戒备和不安,好像她看着的是一件自家的宝贝,现在放在院子里,担心别人偷走。多纳托对埃莲娜的异样神色,她也发现了。但她没有做出任何相应行动,没有制止丈夫,也没有提醒埃莲娜。
第二天,多纳托带着玛丽莎和埃莲娜下海游泳,还热情地指导了埃莲娜使用正确的泳姿。这里,又有一个他意味深长注视着埃莲娜的镜头。
上岸之后,埃莲娜也开始同多纳托主动交流,以埃莲娜的性格来说,这是难得的事。说明多纳托给了她很好的印象。
旁白交代,一连十天,她感受到了人生中从未有过的幸福。这自然和多纳托离不开关系。
萨拉托雷一家人在海滩休闲后回家,镜头是以埃莲娜的视角出发的。她注视着多纳托的背影,多纳托一个人将伞具、躺椅全背在身上,哼哧哼哧地往上走,孩子喊累,他又一把搂起。埃莲娜充满笑意地望着多纳托,多纳托要走了,她感到很难过。
埃莲娜对多纳托是怎样的一种情感呢?很简单,女儿对父亲的情感。埃莲娜并不是没爹没娘的孩子,可是父母亲对她从来都缺乏良好的关爱方法,家庭生活是紧张、压抑的,所以她其实是个十分缺乏关爱的孩子。多纳托的出现,将她潜意识中对慈父的向往和美好想象都激发出来了。而她也误以为,多纳托对她投注的也是慈父的凝视。
第四场:恋人
想象中的父亲离开后,对埃莲娜来说,最开心的事就是记忆中的恋人要来了。她有没有满心小鹿乱撞这样想过:她从小喜欢尼诺,尼诺从小喜欢她,她们相逢在这样一座美丽的海岛,是否该顺其自然地发生美丽的爱情故事?
电铃声响,尼诺真的来了,擦手的小细节透露出埃莲娜内心的紧张,但她单纯又期待的眼神就此开始一霎也不霎,从尼诺进门,一直到尼诺走进房间,她一直全神注视着他。
可尼诺对她的回应恐怕就只能用巨大的落差来形容了。
一走进厨房,尼诺铁定就跟她对了眼,但是尼诺跟所有人都打完招呼,最后才轻声对她说了句“你好”,而且没有带名字。
玛丽莎觉得尼诺很没礼貌,提醒尼诺,尼诺才称呼了埃莲娜的名字,顺带问候了一句“你好吗”,就扭过头去了。尼诺没跟大家说几句话,就一个人回房间了,显然他是个性子冷淡,不喜热闹和交谈的人。
玛丽莎和尼诺性格完全不一样,对尼诺的冷淡作风满是讽刺。
接下来就是经典桥段之一了。
晚上,埃莲娜在厨房铺好折叠床,一个人靠在床上看书。这时门响了,埃莲娜立刻装睡,走进来的是穿着睡衣的尼诺。
尼诺接了一杯水喝,回头见埃莲娜睡着了,便过去将埃莲娜手中的书轻轻拿开,在她正在看的那一页折了一个小角,放好,俯身为她熄了灯,而后离开,全程没有一丝色情。
黑暗中的埃莲娜露出了和小时候被尼诺表白后一样的笑——把脸又笑肿了。
第二天在海滩上同玛丽莎聊天时,埃莲娜一句话都没听进去,频频回头,看尼诺有没有来,等到真来了,就紧张得只敢偷偷看他,连呼吸都变得急促不匀。
尼诺照样没有甩她,一个人光了膀子,帅气洒脱地走向海里,任埃莲娜在沙滩上独自焦急该如何接上话,他一个人朝大海深处游去。
游玩泳之后,尼诺回到沙滩上专注地抽烟看书,埃莲娜也在一旁趴着看书。镜头中的尼诺是坐着的,埃莲娜是趴着的,两人关系中的心理地势表达了出来,尼诺是在上为主的,埃莲娜则是在下为仆。
眼看着尼诺烟已抽完第五根,埃莲娜终于鼓起勇气搭话了:
——你在看什么书?
尼诺瞥头看了她一眼,视线没停留一秒钟,淡淡答道:
——《卡拉马佐夫兄弟》。
尼诺的冷淡让埃莲娜十分失落,不知如何是好。尼诺自己觉察到了埃莲娜的失落,隔了好一会儿,总算又礼节性问了句:
——你呢?
——莫泊桑的《俊友》。
尼诺简要做了句评价,又低头看书了。
埃莲娜再次努力搭话:
——你那本书讲的什么?
尼诺终于打开了话匣子,在交流文学的时候,他显得很有倾诉欲。
就在尼诺口若悬河的当口,躺在两人中间晒太阳的玛丽莎突然坐起,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谁在乎什么卡拉马佐夫的破事?
尼诺和妹妹兴趣全然不同,毫无共同话题,一个人趟浪蹈海,远远地孤绝而行。
出人意料的是,多纳托提前一天回来了,这让埃莲娜感到喜出望外。
多纳托一家人聚到一起,而尼诺一个人背行远去的背影,印证了尼诺与父亲关系的疏离。
第五场:伤逝
多纳托一家人的晚餐聚会上,多纳托说话时,摄影对他的拍法仍是刻意丑化的。
莉迪亚关切地探问这几天他干了些什么,其实是担心他有没有拈花惹草,她的语气中透着脆弱,她的眼神充满可怜。她的神情不禁让人叹息。
到这里我明白了莉迪亚这个角色在剧中的使命,她同样是一个男性的附庸,她的生活完全围绕着多纳托旋转,从她始终不离多纳托的眼睛就可以看出来。没有多纳托,估计她会变得和疯寡妇一样。
多纳托侃侃而谈的时候,尼诺的神情表示他对父亲充满厌恶。因为多纳托的归来,尼诺决定提前离开。多纳托说的任何一句话都让他感到反感,忍不下去的他蓦然站起,邀请埃莲娜出去吃冰淇淋,其实是为了避开父亲。
埃莲娜同尼诺终于得到独处的机会,尼诺谈起了小时候的事。尼诺说他小时候很羡慕埃莲娜和莉拉的这种关系,他想加入她们,但是没有勇气。可见尼诺小时候就是个内向、孤单的孩子。
尼诺还笑着提起了那次表白:
——那时我很喜欢你。我以为我们只要订婚就可以永远在一起。
一直到这里,埃莲娜的心花都在怒放。直到这句:
——我们三个,我,你还有莉拉。
尼诺的一番陈述终于将他对埃莲娜的感觉讲清楚了。原来他是羡慕埃莲娜和莉拉形影不离的关系,想加入她们。那时他还小,他以为人与人之间只要结婚就可以永远在一起,就可以永远做朋友了。这番真实的告解不仅让人体会到他童年的孤寂,却也消解了他对埃莲娜的那句“我要娶你”的表白。因为那句话的意思不是“我爱你”,而是“我想和你们做朋友”。而埃莲娜就因这一句话,阴差阳错,误了她的整个青春年少。她理想中的相亲相爱轰然塌掉一半,变成了她的一厢情愿。
而且对埃莲娜来说,更糟糕的情况是,显然尼诺对莉拉的关注更胜过她(莉拉这是把剧中的男主角全部打包带走啊)。尼诺开始询问莉拉的近况,不停表达对她的赞美。
埃莲娜呆呆地应着,看着,一颗心同手上那枚甜筒一样,在海风中融泄了。
——她让我脑子里一片混乱。
尼诺这句话对埃莲娜完成了绝杀。埃莲娜心中单纯的爱情图景瞬间如双子塔一般原地瓦解,她的心已经痛得说不出话来。
(真让人感慨,原来天才就是不在你身边,她的灵魂也会化作阴影笼罩着你。而且,天才是全面压制,满盘通吃。这何止是天才,简直是天人了。)
第六场:吻
那天晚上之后,埃莲娜再也不给莉拉写信了,您这是远在千里之外也可以给我胸口来一箭透心凉啊!
但埃莲娜可没就此放弃尼诺,反而将心思全都花在了尼诺身上,体贴入微地照顾着尼诺生活上的一切,可怜地追逐着不属于自己的爱情。尽管得不到对方的回应,她也感到非常地满足。
高中时代的埃莲娜的思想境界也就止步于此,她并没有将自己视作和尼诺对等的个体,爱情之中她是卑微的。她离成熟、独立的终点还有着结结实实的路要赶。
尼诺离开的前夜,埃莲娜鼓起勇气邀请他去海滩走走,她连续请求了三遍,可是尼诺直接忽视了她的存在。埃莲娜跑到海滩上一个人哭了一路。
根据旁白,她似乎将尼诺当成了自己逃离街区的希望所在。这透露出在埃莲娜的世界中,男性的主导地位没有发生根本的变化,虽然她接受了不少的教育,可是这一关她还没有突破。
然而她最崩溃的时候,尼诺却又出现了,简直就像一个专业调情高手,先让你爱得不能自拔,再让你痛得万劫不复,却又在你心死如灰的那一刻化身王子降临。
尼诺坐到埃莲娜的身边,他怎会没有领会到埃莲娜对他地情意,他怎么可能看不出埃莲娜的眼泪与痛苦。
尼诺明明没有理会埃莲娜,为什么现在又来找她了呢?
目前为止很难揣摩。要么他是出于善心,他知道埃莲娜很想和自己一块散步,因此在送妹妹去朋友那里后就马上来找埃莲娜了。要么他就是手法高明的情场高手,现在是他的收网时刻了。
我觉得,人性是复杂的,任何一个太直白的答案都显得太过绝对和幼稚,我更倾向是兼而有之。人性好比鸡尾酒,许多事你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就这样做了。
尼诺说:
——我一个小时之后去接玛丽莎。
这句话的意思是:
——我可以陪你一个小时。
他紧跟着说了一句听起来前后不搭调的话:
——我尽力让自己的生活不像爸爸一样。
这句话很有可能是一句重要的暗示。从接下来尼诺的倾诉中可知,他的父亲多纳托是个对妻子不忠、感情泛滥的男人。尼诺这么说,说明他在强力控制着自己不滥情,不伤害到别人。如果他和父亲完全不一样,他也用不着全力克制自己。正因为他也有这样的倾向,所以他才会这样地刻意。
再联系到他对埃莲娜的态度,他一直刻意同她保持着距离,也许就是在践行他对自己的要求吧:不要像爸爸一样。
如果是那样,他的冷淡完全是可以被理解的。可是问题是,最后一晚,最后这一个小时,你又主动靠近了埃莲娜是怎么回事呢?
……还是失控了,还是向父亲的路发展了,尼诺终究不是柳下惠。
接下来,尼诺向埃莲娜倾吐了自己隐藏着的心事,他那样动情,那样伤感,也许这是他第一次对另一个人说这些压在他心中难熬的秘密。尼诺这个人可说是被他的父亲给毁掉了。
他告诉埃莲娜,疯寡妇梅丽娜曾是多纳托的情人:
——他明知她是个脆弱的女人,但还是占有了她。他这么做纯粹是出于虚荣心,为了满足虚荣心,他可以毫不负责地伤害任何人,因为他认为他可以让所有人都开心,他觉得他的所作所为都应被原谅。但事实并非如此。他每周礼拜日都去做弥撒,他善待我们这群孩子,他总是很体贴妈妈,但他一直在背叛她。他是个伪君子,他让我恶心。
尼诺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们的女“猪”角的脑子还是留在了童年时期,她还是浪漫地认为多纳托和梅丽娜之间的事情是一时被激情冲昏了头脑。而且竟然还拿现学的《埃涅阿斯纪》现卖:
——就像狄多和埃涅阿斯一样。虽然痛苦,却也感人。
是未经世事的罗曼蒂克思想冲昏了少女埃莲娜的头脑。
尼诺觉得埃莲娜压根不理解他,失落地离开。埃莲娜冲上去,拉住了他。尼诺望了她一会儿,吻了下去。
很抱歉,我没有从尼诺眼中看到爱情的火花,只看到麻木和痛苦,堕落和自弃,这是一个心灵缺失需要寻找慰藉的男人——他是个男人了,童年的伤害让他过早成长了。
亲过埃莲娜,尼诺没有说确定恋爱关系的话,反而冷冰冰地说明天自己就要走了,回去的时候,两人连手也没牵。
直白的事实:尼诺并不爱埃莲娜。
第二天醒来,埃莲娜发现尼诺再次不辞而别了。但是他留下了一枚自己的书签。这正是尼诺最为我所诟病之处。
最简单的道理:你不喜欢一个女孩,你不要吻她。你不喜欢一个女孩,更不要给她留念想。
——你不要给她种下痛苦的种子。
第七场:防线
令埃莲娜感到慰藉的是,或者说替代了尼诺带给自己快乐的是,多纳托还在她身边。尼诺的话她自是没当回事,她喜欢和多纳托待在一起。
两个人都在沙滩上的时候,多纳托问了埃莲娜一句:
——你在看什么?
——《远大前程》,你看过吗?
多纳托索然无味地回答了一个词:
——看了。
他应该是没看过的。
多纳托拿着一张报纸,开始夸一篇报纸上写旅游的文章,我觉得应该不是字幕翻译的问题,而是真的写得不好:文采全无,文句不通。
这篇文章就是他写的,他故意在埃莲娜面前炫耀。埃莲娜说自己很喜欢,并恭喜他文章见报。这时多纳托的眼神又露出了那种过分的凝视。
他的炫耀正印证了尼诺对他的评价:虚荣。埃莲娜的反应只会更让他确信自己是了不起的,他一定认为埃莲娜对自己无比崇拜。
事实上,埃莲娜看他的眼神确实流露出了崇拜之情……
这无疑是此后之事的火药引子,多纳托确认了自己对埃莲娜的吸引力(虽然他误解成了性吸引力)。
这里我们要留意一旁的莉迪亚的反应。莉迪亚又观察到了多纳托对埃莲娜的异常关注,她打断了多纳托和埃莲娜的目光对视,支走了丈夫。这就是这个可怜可悲的女人维持自己婚姻生活的“办法”。
莉迪亚为了使多纳托离开埃莲娜,她要多纳托同她一起去游泳。多纳托显得很不愉快,他对妻子很不满,但他没有直接表露出来,还是撇下埃莲娜随妻子去了。而且在海滩边,他还和妻子举止亲昵。
这就是尼诺指控他父亲的另外一点:虚伪。
埃莲娜只看见了他和妻子的亲昵,却从没留意到他厌烦妻子的微表情。
到此时,埃莲娜已经在岛上待了差不多两个月了,这天,是她的生日。将发生两件重大的事,一件有关莉拉,一件有关她。
多纳托在餐桌上教女主人奈拉朗诵自己写的诗歌,这个自以为光彩照人的男人真是个到处找存在感的妇女之友。
得知埃莲娜今天过生日,多纳托走上去捧着埃莲娜的脸温柔得令人恶心,说晚上要好好给她过生日。
也就是这天,莉拉忽然给她寄来了一封信。埃莲娜决定看信回信,而不去海滩了,多纳托去海滩的时候那真是一步三回头,像狐狸掉了一块肥肉。
莉拉的写作水准让埃莲娜无比羞愧,她再也提不起勇气给莉拉寄去自己幼稚的文字了。
场景终于从岛上转移到那不勒斯贫民区,再不回去,都快让人怀疑看的是《德雷尔的一家》而不是“我家住在贫民区”了。
显然这两个月马尔切洛一直在绞尽脑汁追求莉拉。这天晚上,马尔切洛端了一大盘巧克力“贿赂”莉拉一家人,更送来了一份大礼——一台电视机。
电视机放在桌上时,莉拉看了一眼哥哥里诺,她一定在想:这不就是你一直想要的生活吗?现在来了。
相比两个月前,现在的莉拉在马尔切洛的猛烈攻势之下,已经没有当初那样激烈的反抗,这让人很是担心,她可能快撑不住了。
果然,电视机被收下了,穷人们都上门来看节目。有意思的是,莉拉和梅丽娜紧挨着坐在一起。之前我说过莉拉和梅丽娜造型很像,现在细看,他们的发型和衣服的确是完全一样的。她们两人坐在一起,恐怕不仅表现了莉拉对梅丽娜的关心,也是刻意将两人并置在一起,形成某种隐喻。
——莉拉现在的处境不正像当初多纳托搬走时的梅丽娜一样孤立无援吗?她的家人全都没有一个站在她这边,父母在把她往火坑中推,哥哥也是沉默不言。如果仔细观察,可以发现莉拉好几次都向里诺投去了求助的目光,里诺犹豫着,避开了。那台电视机,如果里诺明确表示不要,莉拉可能就有力量去拒绝了。
此时的旁白说“她不知道如何逃离,她吓坏了,马尔切洛其实是适合结婚的男人。但是好东西总透着一丝坏,坏东西又透着一丝好,交织在一起,简直让人无法呼吸”,这更显示出莉拉的防线快守不住了。
又一个晚上,马尔切洛照常来到莉拉家。马尔切洛和里诺面对着面在抽烟,里诺的眼神一直在盯着马尔切洛,他内心在想什么?其实他也心烦意乱,他想帮妹妹打这场战争。不要以为兄妹俩经过之前的争吵关系就此坏下去了,他们虽然有矛盾和分歧,但是一直是互相深爱着对方的。里诺虽然没那么大的勇气,但是从他为了争取莉拉上初中而和父亲叫板一事就可以看出他对妹妹的爱,他当时也只是个孩子,面对的是暴戾如野兽的父亲。
莉拉最危急的时刻来临了,马尔切洛忽然掏出了戒指,戴上的话,就意味着订婚了。莉拉似乎已经无力再抵抗了,她默默戴上了戒指。此时看里诺的神情,他内心的挣扎和焦虑都表现在身体上。可他没有勇气与莉拉并肩战斗。
马尔切洛出门后,莉拉从后头追上来,还是将戒指扔给了他。显然,她还是不甘心就此屈服。
莉拉的负隅顽抗令马尔切洛的耐心濒临极限,他认为自己受到了羞辱,他对莉拉动了粗,并且下了最后通牒。如果莉拉依旧不从,他肯定会采取报复手段。
父亲得知莉拉将戒指还回去了,大发雷霆,逼迫莉拉,里诺终于挺身而出为莉拉说了话,向父亲据理力争。见到哥哥终于支持自己,莉拉感动得哭了。
第八场:铜锅
而海岛这边却是一片祥和美好的夜晚,多纳托在弹奏吟唱,大家围坐在一起,为埃莲娜庆祝生日,埃莲娜沉浸在歌声中,身心愉悦。
只是多纳托唱的是一首情歌,而且唱的时候一直用他那“多纳托式凝视”深情地望着埃莲娜,等同是在表白,以他的德性,此时定将埃莲娜感恩的目光当成了对自己的爱意。
埃莲娜告知大家,自己的朋友现在遇到了麻烦,她一定得回去帮助她。多纳托出言挽留埃莲娜时的非分深情,又被莉迪亚看在眼里。这个女人,就这么任由自己的丈夫继续放纵下去。
场景回到莉拉家中,这是一个不断迫近的窥伺镜头,给人巨大的压迫感,而屋中暗沉沉的,给人不详的预感。
莉拉独自在洗碗,突然一声子弹般的剧响,墙上挂着的铜锅竟然裂开了。莉拉联想到四年前阿奇勒死的时候,她编的那个故事:阿奇勒被人用匕首刺进脖颈,匕首拔出,鲜血洒在铜锅之上……
她认为这是一个危险的征兆,尤其是在马尔切洛对她说了那番语气十分严重的威胁之后。她现在到了背水一战的境地,身后已经无路可退,而她面前的敌人太过强大,自己又太过势单力孤。
可是铜锅这个意象不止意味着莉拉行将溃败的底线,同时也在暗喻着埃莲娜即将面临的不幸。
当场景回到海岛上时,我们看到埃莲娜睡着的厨房中,也挂着铜锅。那口破裂的铜锅也暗示着埃莲娜即将失去自己的童贞。
埃莲娜没有听母亲的话,睡觉时她从来没有好好地关过门。现在多纳托进来了,他喝了一杯水,走到埃莲娜床前,用嘴和手侵犯了埃莲娜。
埃莲娜像一只没有情感的生物,冷冰冰地躺着,一动不动,任由多纳托予取予求。但是她的眼角,渐渐流下泪水。
镜头给了多纳托左手一个特写,不只是为表现他的卑劣行径,也是为了拍下他无名指上那枚结婚戒指。他再次背叛了妻子。
尼诺对多纳托作的每一句评判,都一一在这个小岛上,一一在埃莲娜身上应验了。
埃莲娜始终睁着双眼,她怎么能够相信,眼前的这个丑恶之人是自己心中视作父爱来源的那个温柔又善良的诗人。
在她十五岁生日这一天,她的世界观势必经历了一次崩塌。虽然她表面无比安静,但那只是因为她被恐惧和震惊所控制了。
多纳托事毕,又露出了他特有的“多纳托式”温柔的神情,他邀请埃莲娜明晚在海边散步。
埃莲娜肯定会想到尼诺吧。上一次来厨房的是尼诺,这一次却是尼诺的父亲。上一次同她在海边散步的是尼诺,这一次他的父亲也要将他儿子做过的事再做一遍吗?
“我好喜欢你,我知道你也很喜欢我,对吗?”陷在自恋人格中不能自拔的多纳托甚至还温柔地亲吻了一下埃莲娜的嘴,才轻轻离开。
他难道认为只要自己无比温柔就不算犯罪?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有罪之人能够良心安稳地活下去了?因为他们都有一套将自己的罪行消解的办法。他们甚至认为,自己是在大发善心呢!
次日清晨,埃莲娜不辞而别。
原著作者令我欣赏之处在于她(应该是“她”)秉承了写实主义,并不滥情地批判罪恶,也并不讳言埃莲娜作为一个初尝禁果的女生,她体会到了生理上的快慰。虽然与此同时,她更对多纳托感到恶心。只是,这件事也让她对自己的身体产生了恶心。
“实际上,这是我人生中的第一次试图用文字来描述那个假期出人意料的结局。”
原文中也有这样的话,给我的感觉是,这句话增强了故事的可信度,或者说让故事的自传性质显得更为强烈了。虽然,我不知道这是作者的诡计,还是作者从文字的幕布后走出了前台。
最后宁静不渲染的音乐,是带有残酷性质的。它越不渲染,越代表写实的路子会继续走下去。
莉拉的颜值怎么回事?每集一个质变,到第8集已经井喷了。
想起了生命中许多决定性的瞬间,以及走散了的那些朋友。
所谓命运,就是你和你一生都在试图逃离的东西撞了个满怀。
太喜欢!画面调色偏灰蓝,有评论觉得太压抑,但事实上,她们的童年、那个城区本来就不是令人快乐的记忆;相反,几乎每个月都有令人不愉快的事情发生。开播前我也觉得埃莲娜比lila更漂亮的选角不合理,但想到作者是有参与选角工作的,而且认真回想过后我发现,埃莲娜的漂亮其实是可以理解的而且很有意义的——书中的视角都是埃莲娜自卑的视角,觉得自己长痘、胸太大、头发黯淡——但事实上没准埃莲娜真的比lila漂亮呢?Lila受大家追逐,其实更多是依赖于她的敢为人先,而自卑的人总是不如自信、有感染力的人容易成为焦点。
建议阅读原著再来看剧,一部对应一本。莉拉实在是太特别太优秀了,但除了埃莱娜和几个爱慕她的男性之外,没有人能够真正欣赏这种特别——其他人对这种特别要么蔑视、要么抵制、要么恐惧,而莉拉自身对自己的这种特别,仅仅当作生存呼吸的一部分,却没有机会加以利用,以摆脱她童年就认知的社会阶级之间和人性的本质。但她的消失就像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因为如果她无法用埃莱娜的方式挣脱禁锢,她就必然会用一种更极端的方式来打破它,她最终还是做到了。很多年以后她们会明白,自己一直以为活在认为挚友是天才的阴影之下,其实那“阴影”是照耀着她们彼此一生的微光。希望这系列能一直拍完四部曲,实在是太喜欢太喜欢了。
和中国的厂区故事、胡同故事、小城故事气质完全相通,你说它是《孔雀》也好是《血色浪漫》也罢,无论在何时何地,永远都会有一帮一无所有的年轻人想从所谓的故乡逃出,而最终多半还是会被命运的浪潮打回起点,现在也一样。
电视电影的春天? 五星好评!
好到什么程度呢,感觉有人在关心并触摸到了我的童年
女性友谊到底是怎样的?是如今男本位糟糕文艺作品里,和“闺蜜”、“小三”、“出轨”、“渣男”联系在一起的牺牲品,还是其反对者言之凿凿下的只有真心真情,无私互助?《我的天才女友》再一次就怎样写好女性人物和情感作出表率:只需要把对象当“人”而已。五六十年代的那不勒斯郊区,尘土飞扬中一模一样的灰色水泥小楼,充满贫穷愚昧和暴力的街区里,女性的外表和头脑,甚至性别本身就是怀璧其罪。一颗温润的珍珠,一颗疯狂的钻石,在几乎不见天日的前现代旋涡中争相沉浮,暗自闪耀。纵然倾慕中掺杂着艳羡、失落和怨怼,她们始终知道,只有对方才是和自己对等的灵魂,除彼不作它想的二重身。
我从小也有个好朋友。我们很像,但是她比我漂亮,比我聪明,家庭比我幸福,认识她以前所有的男孩子都喜欢我,认识她以后所有接触我的男孩子甚至女孩子都是为了她。大一的时候她就考完了托福,而我还在迷茫,她说你陪我一起准备gre吧,我说好,因为那样她就可以每天来我家,上午一起练作文,中午吃妈妈做的饭,在大床上午睡,下午有时出去看个电影逛街有时就继续练作文。可是有天她打来电话说她不能继续学了,她爸不让她出国。她爸是大官,在家很有权威。我后来浑浑噩噩地考g考t来了美国读博毕业找工作,看着她在她爸的安排下做着安稳却远低于她能力的工作。看完my brilliant friend, 我的思绪漂回到十六岁那一年,我们晚自习前在一家快餐店吃加了麻油的肥牛米线,辣得出汗,她眼睛亮亮地说等二十六岁了咱们俩就去周游世界。
如果不能理解莉拉贯穿全局的执拗和结局的崩溃,那只能庆幸我们没有遭遇她那样的人生——天赋异禀却只能选择被浪费,本以为出卖自己作为女性的外貌和身体可以换来放手一搏的机会,奈何所有的理想和付出最后却被人踩在脚下……在男权世界里,女性的早慧与独立就是对她们的折磨与惩罚。ps.满屏的“渣男”“绿茶”评论只能让我感叹如今大家的情感为何如此贫瘠,面对真实只能用非黑即白和标签化的思维来体认,可悲。
拍得比原著好,再次证明:二流的小说才能拍出一流的剧集。ps:莱农本来就是比莉拉漂亮的设定啊,只不过莉拉的灵魂让她生动充满魅力,而不是木头美人(莱农)
威尼斯看完两集出来想那不勒斯了,想佛山了,想长沙了。再回忆了一遍童年,这故事太有魔力了
多么像童年里你看到一扇门缝里的阴影,欲推开门前或许会联想到坚利的獠牙怪......
小说读来酣畅淋漓,一边看就觉得太适合拍成电视剧了,竟然成真了…… 高度还原,电影质感,莉拉小小的身躯蕴含着巨大的能量,小莱农未免也太漂亮了吧,帅帅的恩佐尼诺阿方索,还有这个城区的暴乱。青年时期的莉拉与莱农简直不要太贴切啊,赞叹
可能是意大利人的人情事故太像中国人了,搬到任何一个中国小镇这个故事也不违和。
季终更新:婚礼拍得好好哦,“我们就是庶民。” // 第一集英字看完我泪流,HBO是什么神仙改编啊妈耶……选角贴合到片头只放每家合照没写姓氏都能猜对八九成。教室比赛,恩佐砸石头,梅丽娜扔东西,通风口玩娃娃,每一场戏的布景色调+角色状态完美还原我看原著时的脑补,跪了。看到斯特凡诺掐着莉拉脖子逼她道歉,被尼诺告白后莱农进屋靠在门背后欣喜不已,再想到以后他们的命运,我摸着手臂上的鸡皮疙瘩感概千百遍。
“女性友谊里常常出现嫉妒和算计,并非因为女孩们生性卑贱,而是她们在残酷的生存中早就发现和男性斗争毫无胜算,只有卑劣地倾轧同性,才能抢到一点可怜的利益。”这部剧拍出来要比原著表现得更好,烟花的边界消失,老师的转变,最后一集lila对Elena说的那句,你一定要读书一直读下去,那是一种你替我挣扎,你替我走出那不勒斯,对E的期望,更是对自己处境的一种绝望。
3.5;原著还原度较高,贫民窟场景及群戏甚至比文字更具张力,阶级差异与冲突更为凸显,各自利益趋向或自身所属阵营的立场导致群体分化与站队,在大量琐细的事件中逐渐明朗,课堂上关于宗教与党派的争论,可视作社会大背景的隐约植入。互为镜像的两生花,彼此映照的灵魂凝视(大量眼神戏是亮点),在对方身上体认到认同的欣喜、矛盾的撕扯以及嫉妒的尖锐刺痛,怀揣同样的逃离梦想,却深陷原生家庭的羁绊与街区人际关系的沼泽。拥有莉拉这样的朋友是危险的,随时都会被碾压到自信全无,或被其光芒灼伤,你唯有成为更好的自己。
1.聪明而且独立的女性在暴力金钱至上的地方,太难生存了!周围没有善意,生活全是痛苦。连逃离都没有能力,太绝望了2.你替我学(泪目啊!)命运真是不公。3.图书馆颁奖,前四名都是lila,而lila却是一个没有上学的人。第一名的奖励《罪与罚》也是讽刺。4.女老师这个角色指引lenu的命运。5.从小镇到城市,要实现阶级跨越太难。6.当大海出现时,我又哭了,想起了她们手牵手奔跑的样子。不知道如果lila看到大海会怎么想。7.lila第一次哭了,被欺负时她没哭,被打她没哭,但是当被“误解”时,她哭了。8.镇上的两大阵营终于在圣诞开火了。压抑了很久的哥哥爆发了,让lila感到害怕。9.lila不卑不亢,家庭里的人也不理解她。10.现在只剩lila一个人了,她该如何与这么多人对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