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次重温戈达尔的神作。
在心情复杂或感到空虚时最适合看一部戈达尔的电影,因为这会使人更加空虚,就像是砍下半个脑袋不如砍掉整个脑袋来得痛快。
在我看来这部电影的“名场面”密集程度比当今大众圈子里很火的《让子弹飞》还高,快剪片头、恶搞戈达尔、恶搞配乐师、装死、英语课传纸条、安娜·卡里娜的舌吻、三人共乘一车、一分钟沉默、三人舞、卢浮宫的狂奔、“无脚鸟”理论。
安娜·卡里娜应该是我最喜欢的女演员,不是因为她长得多漂亮或者演技多好,事实上她更像个业余者(包括两个男主角也是如此),但是她已经成为了“戈达尔宇宙”的一部分,成为影片中不可磨灭的烙印,谈到戈达尔就不由自主地想到安娜·卡里娜。
“无脚鸟”是最具深意的,多年以后王家卫的《阿飞正传》又用了这段话。“无脚鸟”就是自由而虚无的灵魂,飘散于人世间却不知何处可依。
“人人都是孤独的个体,一个个孤独地游走。”
戈达尔的电影总是文学性爆表,一堆旁白直接可以作为小说中的描写;台词总是很浪漫而并非贴近现实;电影是真理但并非事实;模仿黑色电影而比黑色电影更高级;各种没有联系性的镜头。
戈达尔的电影,喜欢的人太喜欢,讨厌的人太讨厌。
作者:Pauline Kael (The New Republic)
译者:csh
译文首发于《虹膜》
让-吕克·戈达尔打算向公众提供他们想要的东西。他的下一部电影(译者注:本文发表于1966年)将与一个女孩和一把枪有关——「一个肯定会爆红的故事,会有很多人买票的。」拍完这部之后,就像亨利·詹姆斯的《下一次》中的男主角那样,他就会去制作一件艺术品,那部电影可以卖出去的票,就要比以往少得多了。至于这部简单的、关于一场劫案的商业电影,叫作《法外之徒》。
《法外之徒》中的两位男主角,一开始扮演的是犯罪暴力电影中的角色。后来,他们才开始展现自己的生活。他们的那位女孩,想要被他们接纳,她告诉他们在自己住的别墅里面有钱。接着,我们观察、担忧、困惑,因为这三个人「扮演」了这场劫案,仿佛这是一部电影(或一则童话)中发生的事情。犯罪不适合这些做白日梦的人,也不适合他们所处的环境: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我们期望被告知,这一切都是一个笑话,他们不可能真正地实施武装抢劫。《法外之徒》就像是一场关于黑帮片的幻想,因为坐在咖啡馆的学生们,可能会突然想出这样的主意,甚至去计划一场劫案——它将黑帮片的优势(忠诚与勇敢)和天真、非道德、失衡等特性混合在一起。
这就像是一位法国诗人,撰写了一部普通而平庸的美国犯罪小说。我们在字里行间的浪漫与美感中,会发现这位作者的真正身份。也就是说,戈达尔在这部影片里灌注了自己的想象力,在他的「戈达尔宇宙」中重塑了匪徒与情妇的形象——他将他们看作是巴黎咖啡馆里的人,将他们与兰波、卡夫卡、《爱丽丝漫游奇境记》混合在一起。这很愚蠢吗?但我们知道,那些激发我们想象力、内在于我们生命的电影,其实与我们的生活是那么疏远。作为孩子的我们,甚至更年长一些的我们,会将那些廉价的刻板电影形象浪漫化。或许其他更具想象力的艺术形象会打动我们,但我们会将这些形象身上的特性,在浪漫化的过程中,自然而然地赋予那些刻板形象——难道不是这样吗?我们在艺术与流行艺术中获取的所有经验,虽然比我们的日常体验更为强烈,但这两种不同的经验,难道不会在我们想象中的世界融合吗?而电影是一种如此包容的、折衷主义的艺术,是一种理想的媒介,可以将我们对于日常生活的体验和幻想都结合起来,它可以融合所有的艺术,也可以融合我们所有混乱的记忆。有些人会在那些陈词滥调中,注入一些自己关于历史与艺术的经验——就像霍华德·霍克斯和理查德·罗森在《疤面煞星》之中,重构了卡彭家族的故事一样,他们让这些罪犯显得像是「搬到了芝加哥的波吉亚家族」。
戈达尔用想象力创造的那种疏远感,唤起了一种温柔而绝望的情绪,它让我们更接近这些以电影为蓝本的英雄,更接近那位天真无邪的少女,而不是去接纳普通电影中的那种自然主义角色。他们让我们想起其他存在于电影中的生命,那些形象在银幕上为我们而闪烁。快节奏和变化的情绪,强调着短暂与无常的感觉。这些人物脆弱的存在,令我们感到心酸、沮丧、怀旧,也令我们更为温柔。
这种怀旧的情绪,渗透到了《法外之徒》之中。这种情绪的根源,或许源于戈达尔的一种感觉,他觉得电影的可能性在不断地逝去。他曾说过,「等你可以制作电影的时候,你已经再也不可能制作那种让你想要制作电影的电影了。」我们大可以推测,这是因为美国的那种制作昂贵大片的模式,在法国已经几乎不可能存在了。但更重要的是,如果有一位年轻的电影爱好者,当他长大的时候,如果他有足够的才智,那么他会发现那些正在制作的昂贵大片,根本就没有必要被创造出来。或许好电影永远也没有被创作出来:当你年轻的时候,你觉得那些奢侈而浪费的电影,看起来是如此魔幻,仿佛让你进入了《一千零一夜》的世界。但当你老去之后,你发现它们变得如此丑陋,如此令人窒息,你发现它们竟然是这样一场骗局。美国黑帮片中那种俗丽的《一千零一夜》,正是戈达尔童年时期的梦幻之物,这也构成了他的风格——那是关于城市的诗歌,歌颂着生活的速度、无怨无悔的灵魂、转瞬即逝的生死、无需自保也无需阐释的生活态度。但在他的作品中,「黑帮片」的意义必须被改写。
一个艺术家可能会感到遗憾,因为自己已经无法再体验童年和青少年时期的艺术享受,那是一种促使他成为艺术家的极乐。但是,戈达尔不像好莱坞的产品制造者那样天真,他不认为自己能够重新创造那种自己从小享受的电影。但是,对那种电影的热爱塑造了他的品味,他将这种对于老电影的怀旧感,放在自己的电影中,让它们成为一种主动性的元素。和许多艺术家一样,他并没有否认已经远离自己的过去。或许他已经确保自己没有必要去否认它,又或许他其实并没有完全「长大」。他重新引用它,赋予它不同的质感,将它重塑为一种可以被共享的体验、可以被共享的诙谐感。他玩味着自己的信念与疑虑,这种戏谑感可能会让他的作品显得无关紧要,而且要比以前看起来更轻松:仿佛艺术家自己反对任何深层的含义,只是在媒介中玩耍而已。评论家们经常会抱怨,自己无法严肃地对待戈达尔。但如果你想一想他们严肃对待的都是什么东西,你就会发现,这并不是一个严肃的反对意见。
因为戈达尔的电影不会让我们忘记自己正在看电影,所以我们很容易就会认为,他不过是在开玩笑。但是,他对我们的这种提醒,有着一种相反的目的。他的电影告诉我们,他的目标并不仅仅只是实现简单的现实主义,他的人物的生活,会因为他们的幻想而不断地产生变化。但如果我只是想要纯粹地幻想,那么他似乎又不合我意:他关注的是现实中的诗,以及诗中的现实。我已经表明,他的作品要么是恼人的自恋之作,要么是一首抒情诗——这取决于你的心情,取决于你将他的作品放置在什么样的坐标系,取决于你是否要用戈达尔的话语来衡量他的作品。《法外之徒》的叙述者表明:「弗兰兹并不知道,究竟是世界在变成一场梦,还是梦在变成一个世界。」我们可能会认为,这种宣言过于刻意地承载着一种神话般的质感,太容易让我们想起《奥菲斯》(1950)和《可怕的孩子们》(1950)中的那些叙述者;但我们也可以简单地沉浸在它的美妙之中。我认为那些对戈达尔的手法最为敏感的人,可以同时做到上述的两点。我们在阅读塞万提斯的《堂吉诃德》时,也会看到同样的事情:堂吉诃德被游侠骑士的故事所迷惑,他走出家门去和想象中的恶棍作斗争。我们可以将他称作是戈达尔那些男主角的祖先,他们在美国电影中做着美梦,目睹着警察与匪徒的生活。或许在塞万提斯的模拟罗曼史,和戈达尔的模拟情节剧之间,存在着一个关键性的区别——戈达尔可能分享着一些电影角色的幻想(例如在《阿尔法城》之中)。
他有着冷酷、迅捷、镇定的风格,但这种风格对他来说有一种浪漫的意义(对于所有「非感性」爱好者来说也是同理,他们如此热爱美国的黑帮片)。在冷性风格与暖性意义之间,存在着一种张力,这种张力在他的作品中显得极具现代性,也非常令人兴奋。他采用了一种随意的方式,省略了一些自己不感兴趣的机械化场景。这样,整部电影就都是高潮点,都是一些奇妙的「小事」。戈达尔的电影有他自己的风格,他对人物的命运都漠不关心——这种特质来自于美国电影,但它在战后的法国哲学和生活中得到了提炼,成为了一种知识分子的生活态度。可以说,戈达尔的风格恰恰是一个美国青年的理想。像一个电影中的罪犯那样坚决、冷酷,但也不像匪徒那样愚蠢、粗暴——他们想要成为机敏的、享有特权的年轻人,有着一种冷酷而优雅的风度。
当我们鉴赏艺术的时候,从我们自己的体验出发,总是相当可敬的,有时甚至是时髦的:将一个马戏团场景与毕加索联系在一起,或是用恩索的画来形容百老汇熟食店中的人们。但是,直到最近,人们似乎觉得,将自己的感受与电影本身联系在一起,成为了一种令人羞耻,甚至是显得笨拙的行为。人们觉得这更像是一种忏悔,而不是一种描述。戈达尔通过创造新型电影的方式,捍卫了这种感受方式;与此同时,波普艺术也对这些体验作出了回应,在这一点上它要先于传统艺术。到现在为止——文化史的变迁是如此迅速——如果有人问大学里的学生,他们感兴趣的是什么东西,他们会回答,「我会去看很多电影。」有些人是如此自豪,因为他们强迫性地观看了一切关乎电影的东西,或是将一些特定的电影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多遍,以至于他们已经找不到更多的方式,能够与电影产生联系了。他们已经被屏幕所吸收了。
戈达尔对现在的感觉,受制于他过去的私人电影史。这使得他的电影看起来是如此新颖(雅克·德米的电影也是如此,但他比戈达尔要稍逊一筹):因为这些电影,是由被电影哺育的一代创作的。当然,有一些更早的导演,也是看着电影长大的。但是,在二战后的特殊氛围中,对于电影的热爱,成为了一种新型的、半知识分子式的浪漫主义。坦率地说,戈达尔是电影世界中的斯科特·菲茨杰拉德,而对于一战后的那代人来说,电影就是代表六十年代的艺术的一种综合体——反叛、浪漫、代表着一种新的生活方式。
《法外之徒》的世界是「真实的」——主角们可以感知到事物,他们甚至可能会死。但是,它同时也是「不真实的」,因为他们并没有非常认真地对待自己的感觉,甚至是对待自己的死亡,仿佛他们对任何人来说都完全不重要。他们唯一的身份,是他们与彼此之间的关系。这是一种当下流行的情绪,我们可能可以「感觉」到这一点,但是戈达尔将它「表现」了出来,而且他就身处这种情绪之中。有时候,我们仿佛找不到可以参照这部作品的坐标系,仿佛它就只剩下了自己。当这个想象的世界,变得像《法外之徒》一样精巧的时候,我们可能会开始认为,这种漠不关心,或是与其他世界之间的隔离,是一种美学上的表达与偏好。在这部作品中弥漫的悲伤,是一种浪漫的缺憾,因为你再也无法相信,那种你曾经想要身处其中的电影,成为了这个美丽而危险的奇妙世界的一部分。在这个世界中,匪徒们信赖他们的朋友,妓女们从未真正出卖过自己。这是一种轻浮中的悲伤——放弃那种在艺术中理解生活的努力。戈达尔似乎在自己的电影中表明:只有这种不可能的浪漫是可能的。你玩着警匪游戏,但是子弹真的可以杀死你。他的影片本身成为了一种俏皮的动作,一场你可能会成功或失败的游戏,你会耸耸肩,但你也会露出微笑。
正像《阿尔法城》所展现的那样,戈达尔对于私人电影史的迷恋,可能存在着一定的缺陷:那些老电影无法提供一个足够可靠的参考系,无法让我们审视当下的世界。还有一点令我们感到遗憾,作为一位艺术家,戈达尔无法为自己那绝妙的风格和细节的质感,提供相应的知识结构。当然,这是因为当我们思考杰作的时候,我们会下意识地认为,存在着一个能够创造杰作的艺术家。但或许他并不是这样的艺术家;或许他创造的是一种不同的艺术。
那段舞蹈完爆低俗小说扭扭舞呀!
9分43秒!好无聊可是也好浪漫的一部电影... 太迷人了
罗浮宫奔跑的三人行难道不像祖与占吗;新浪潮一代的源头之一是悬疑看来的确没错
电影史上著名的一分钟沉默其实并没有六十秒
一直被致敬,从未被超越
课堂上莎士比亚台词纸条搭讪,迷人的三人麦迪逊舞,咖啡座的轮流转及一分钟的沉默比永远更长久,打破纪录的最快速度跑完卢浮宫,以及死时才能看见无脚鸟的传说。尽管有着这些美妙的小段落,但人物的设置欠缺魅力,正如他们精神上的虚空,既没有笑,也没有眼泪,一切早已写定,如同一则重复的报纸新闻。
震惊!两个男人竟然骗一个女孩子做出这种事……2019076
單憑“沉默一分鐘”、“咖啡館三人舞”和“最短時間遊覽盧浮宮”就能打五星。
这姑娘太美了,静默一分钟,三人舞
He says England's finished, China will win, so he's learning Chinese 四五十年前戈达尔老师就有这么高的觉悟了 真感人
“十分钟后到楼下见我。”“你怎么知道我会去呢?”“你还有9分56秒。”男人贪财,女人贪爱,相思的人总不能在一起,只因我们本就是孤独不相容的个体,他觉得自己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可临死前看到的却是无助的无脚鸟和自己心爱的姑娘。卢浮宫内的奔跑,巴黎街头的夜景,海平面上的剧院,简单的日子总是快乐的,可惜人性想要的,从来就不简单。本以为会是一部晦涩难懂的电影,却意外地看到今年的最爱,戈达尔的表达方式或许有一些放飞自我,但无一不在戳我的心弦,新浪潮的电影从不是难懂的,反而是无比自然的,难懂的其实一直是我们,那些迷茫的,困惑的个体。
【上海电影节归来】戈达尔最雅俗共赏的片子,轻松滑稽的强盗反类型片。1.各种致敬的桥段,魅惑旁白与读报的多重文本;2.暧昧3P关系和卢浮宫9分43秒有特吕弗《祖与占》影子;3.三人舞长镜头极美妙,后被昆汀借用,沉默的一分钟够有趣;4.戏谑的抢劫与中枪不倒,“三流小说”的颠覆性结尾。(9.0/10)
很多电影都在向这部电影致敬,低俗小说继承了这部电影的架构,巴黎戏梦那段卢浮宫记录是向这部电影在致敬,还有王家卫在阿飞正传当中的无脚的鸟
玩儿心真大…声音的游戏,将电影的幕后和台前展示在同一维度的艺术。
有佳句无佳章的代表!经典桥段这么多,却成了第一部靠弹幕才撑着看完的戈达尔。戈式大男子主义在这里达到让人想闭眼的程度,女主完全无法理解,两名男主也没什么魅力。
总算找到王家卫和昆汀的“致敬”来源了,絮絮叨叨的风格学得挺像哈哈。本来还蛮期待安娜-卡里娜的角色,居然是个没主见、神经衰弱的傻大姐,幻灭~~~~酒馆跳舞、在卢浮宫内奔跑的戏很灵呀,难怪后来被那么多人模仿。
滑稽又浪漫,有趣又无聊,黑色又可爱,随意又饱满。让这么多矛盾并存,是不是就新浪潮了。
俏皮的三人舞和沉默的一分种这算影史老梗,不说也罢;开头英语课上伴着《罗密欧与朱丽叶》台词的那段眉目传情简直就像在看色情片,太棒了。
对自己的美还不自觉的安娜·卡里娜的呆!蠢!萌!和两个坏劲十足的男青年。一个放荡不羁“活着还是死亡,在你的乳沟之间,这是个问题”,一个看似温和老实却,边安慰边摸向乳房。最坏的还是导演编剧戈达尔。在类型之间来去自如,无视电影文法的剪辑。但也就这样,电影竟然也堂堂正正成立了~重温。
跳舞前沉默的一分钟,跳舞时突然出现的题外话,戈达尔这个从来不按规矩出牌的家伙,总会有意外带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