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日本电影一直只有个模糊的印象,零零星星地看得不多,黑泽明大岛渚到三池崇史园子温该看的都看了,书也看了芥川龙之介太宰治渡边淳到村上春树这类,基本上耳熟能详的文艺作品都有涉猎,可对日本的历史文化只停留在这样一个粗浅的认知上,没有深入研究。 日本文化特色很鲜明,同时必然很单薄,格局小正好让它保持特色。文化基调一直是压抑的,并且是在吸收各国文化也仍然保持着内里的的阴郁悲观,压抑已经是传统的一个部分,大和民族是善于在痛苦中享受快乐的,物哀的审美取向与其文化互为因果,日本人最懂悲剧之美。 压抑当然来自于匮乏,从根本的地域限制来说,就能解释一切。 《死者田园祭》作为一部超现实主义影片,整部片子诡谲多变,梦境与现实、回忆与当下纠缠不清,意象很多,但不搞弗洛伊德那套隐晦的象征,画面里出现的所有不合逻辑的事物都有简单明了的指向。 邻居家母子绕线时匍匐在桌下扭动的裸体男人,梦里衣衫褴褛跳舞的女人,马戏团里穿着衣服通过充气达到高潮的女人显然是性欲的投射。少年被母亲拒绝割包皮,丧偶母亲对少年病态的控制欲,邻居男人被买来的妻子拒绝性交,邻居母亲偷窥房内的眼睛,每个人都是性压抑的。马戏团的出现更是这个死气沉沉的村庄欲望爆发口的想象。 压抑来自于缺失。 影片刚开始是支离破碎的照片:父亲死了,少年只能找神婆跟父亲说话;母亲失去了丈夫,儿子也竭力逃跑;邻家少妇的父亲应征入伍,家里再没有支撑,被卖身为娼。未婚生子的妈妈只有一条狗陪伴,最后被逼溺死了自己的孩子;马戏团女人的丈夫找了新妻子,离她而去。 所有人的父亲和丈夫都出走了。村庄留下的几乎全是女人,那些阴暗愚昧的女人如同乌鸦聚在一起叽叽喳喳,逼得未婚妈妈溺死孩子远走他乡。少妇的情人回来了,他却没带她走,他们双双死去;马戏团的女人傻笑着说他还会回来的,旁边的男人暴怒,掐着她问你为什么不生气,我认为这是导演情感的宣泄,他痛恨软弱不反抗的被抛弃的女人,比如母亲。 梳子是个很有意思的意象,在影片里一共出现了三次,第一次是泡在玻璃瓶里,上面还缠绕着母亲掉下的头发,男主厌恶地做了丑脸。第二次出现在三上宽凄惨弹唱的时候,镜头不断变换,血流过死去少女的大腿,稻草人身上血迹斑斑,白布上渐渐洇出鲜血漂在河边,血流过梳子。第三次是邻家少妇讲述往事时说,看到梳子在唱歌,在地里生长,那时她失去了母亲和土地。 梳子让你想到什么?少女的青丝。 女人和这个国家的天真时期都一去不复返,从此苦难深重。 “我本不该成为一个女人”
“脱掉戏装,她就是一个普通女人了”
对战后日本的情况不甚了解,但每个经历过战争的国家,这样的村庄哪儿都是。 后面的歌唱着: “我父亲这个朝圣者高高在上,我母亲这个娼妇却俯身其下。” 《父性》里提到,“在亚里士多德看来,雄性与雄性的生殖的重要性是根本议题。这正是这个时代的全部精神。二者联合起来,可以视为雄性创造力持续崇拜的源头:与雄性相比,对父亲的痴迷更甚。其显化就是相信雄性的能力:他们能生孩子,能做父亲,能创造艺术和社会。或者简单地说,雄性能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创造文化;当时,人们确实也只能认为父亲是唯一能生孩子的人,因为母亲被恶意的隔离,不允许出来作证。” 日本的父权夫权的迷恋众所周知,父亲的缺失对于一个少年来说是无法承受的。没有父亲角色的指引,他对性和爱的懵懂被控制欲变态的母亲完全压抑住,而后又被少妇欺骗。他偷窥到马戏团里的人做爱,女人让他充气但仍然不得要领,少年懵懂的性觉醒是憋屈的,没有出口。缺失导致的压抑后果是双重的,让他既把爱欲投射向母亲,又极度恨紧紧束缚的母亲,从而憎恶深爱母亲的自己,以至于想要弑母。他一个人站在男孩和男人的分界线,极度孤独,极度痛苦。
母亲始终不肯把钟拆下来,甚至用麻绳绑上,最后一个人抱着钟走着,她想以此留住时间,想留在过去,害怕少年长大离开自己,而少年一心想要手表,想逃离令人窒息的母亲和故乡。后来他发现母亲与别的男人赤身裸体躺在一起,他终于和其他男人一样出走了。当他长大成为导演以后,还是无法从童年的伤痛中解脱。他深深自我厌弃,就像尼采说最好不要出生,于是他想,杀死母亲,自己就从未出生。 “当你客观评价你自己和背景时候,才发现他们粗劣得可笑” “但只有这样你才能从你的童年中解脱出来” 导演不再美化自己的记忆,他回到过去找到十五岁的自己,让他杀了象征着痛苦来源的“母亲”,这样他也就不再痛苦地存在。然而少年被从现代穿越回去的未婚妈妈强奸,他用尽全力抵抗未果。
关于被强奸这一段我比较同意某影评的“象征被现代性强奸”。追寻爱欲的少年最终非出于自己意志地失去了童贞,他说:这下我再也回不去家了。是失落的,导演终于意识到自己一直想逃离的家再也回不去了。战前的日本也好,压抑的童年也好,时间带来的成长以及挟裹一切的现代化杀死了故乡。爱和恨的集合体—妈妈也不在了。
意识到这一切都是必然且无能为力的少年终于释然。他坐下来跟妈妈一起吃饭,背景从童年的家变换到长大后城市街头,旁若无人地一直吃着,平静自然,意识形态上得到某种永恒的回归。 这个镜头太牛逼了。泪目。 之前偶然听三上宽的怨歌集觉得很有意思,接着知道了寺山修司。 刚开始看这片子的时候挺无聊,前面的镜头很意识流,怕又是个布努埃尔的拾人牙慧者(不好意思我就不喜欢大卫林奇)有些细节没太注意。然而看着看着就被吸引了,这种压抑中生出的病态美感并不稀奇,感觉跟佐渡洛夫斯基有点像,(但是对我来说他太闷),寺山修司正好能戳中我。我个人是讨厌导演设置过多故弄玄虚的意象,更讨厌自作聪明的观众过度解读,看别的影评扯政治什么的觉得太逗,但是想一想,理解这个东西太主观了,可能我只能理解跟自身也有的压抑童年有关的部分,其他的随他呢。 豆友说这是寺山修司的半自传,看的时候就猜到了,要是没有真实的爱恨交织怎么能表达得这么深切。太喜欢寺山修司的实验电影/戏剧风格,准备补完。
我写了很多关于母亲的东西,尤其是少年时代创作的短歌:
风吹过蚕豆田,刷刷作响 夕阳下,思念着母亲的少年 正写着十四行诗 母亲正在缝着衬衫 为了那个在土地上奔跑着玩橄榄球的孩子
但实际上,这些诗歌的内容都不是真实的。
我和母亲,在我上小学时就分开了,之后从未在一起生活过。因此,我所写的关于自己和母亲的随笔,都是我编造出来的,并没有在现实生活中真实发生过。 我为什么会写这些实际上并未发生过的事情呢?每次写关于母亲的内容,我都会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似乎我的笔不受控制,在随意地写作。
我也曾想要分析自己为何会“创造回忆"。
这就是电影《死者田园祭》的创作动机。 一个男人在讲述自己的少年时代时,总会修正并美化记忆,所讲述的并不是“实际发生的事情",而是“希望发生的事情"。对此我深有体会。 人无法修改未来,但可以修改过去。那些实际上并没有发生的事情,如果你认为它存在于历史之中,就可以按照你的想法去修改,从而将人从现在的束缚中解放出来。有了这样的想法之后,我准备利用一位少年,将“我的过去"通过影像表达出来。 我将“我"和母亲的生活,锁定在北方一个荒凉的村子里。村里来了巡演马戏团,那个崇拜着空气女的中学生(即“我"),在巡演结束后,跟在马戏团后面。
“我"因为喜欢邻居家漂亮的妻子,于是写了一封错 字连篇的情书送过去,并约定要进行一场“两个人的旅行"。“我”孤独一人,没有可以谈心的朋友,沉迷于《少年俱乐部》,总是将书中虚构的人物一一冒险家丹吉、流浪狗,或是马天狗,当作自己闲聊的对象。
这就是我编造出来的少年时代,通过在电影中饰演我的演员,将自己暴露在大众面前。
在电影中,我和少年时代的“我"相遇,互相讲述关于母亲的事情。就这样,我在一点点地修改过去。电影中,母亲被戴上双重,甚至三重面具后,成了一个虚构的形象。
用死去的母亲的红色梳子梳理后,山鸠的羽毛无法停止脱落。我的指纹粘在母亲牌位后面,寂寞地梳理着黑夜 。
在短歌中死去的母亲,在电影中一直等待着离家出走的少年归来。 母亲的家,在恐山脚下一个寒冷贫穷的山村,那里总是有很多乌鸦。电影中,“我"在爱恋着母亲的同时,也憎恨母亲。 八千草熏饰演的美丽妻子,春川真澄饰演的空气女,新高惠了饰演的杀死自己孩子的女人,这些女人作为母亲的分身,引着少年走进了迷宫。 而实际上,我已经使用35mm相机,早早为母亲建起了一座坟墓。 现实中的母亲,一直过着和我毫无关系的流浪生活。做陪酒女,在满是矿山工人的村子里来来去去,没有人知道她最后去了哪里。秋天的七草,一片静寂·····
所有的这些,都是我虚构出来的·····
摘自寺山修司自传《空气女时间志》
《死者田园祭》是松竹新浪潮时期的重要导演寺山修司的代表作之一。作为实验戏剧的重要领军人物之一,寺山修司先生在他的这部作品中用了不少实验戏剧的手法来进行创作,表现手法极其戏剧化,无论是人物脸上涂抹的白色颜料还是出现的怪异人物,都带着浓郁的日本传统能剧的色彩。
而在其情节以及叙事上来看,片中充斥着大量潜意识的元素、反战情节、私人记忆、恋母情结。用精神分析的手法,我们可以理清这部看似晦涩的电影其脉络。
影片中的主人翁即“我”,一个电影导演,妄图用电影去改变过去,从而与过去的自我相遇,最终达成了一个妥协,持续无法被治愈的人生。其中“我”的身份是多元的,他可以看做是当下时空自我的潜意识,也可以看作是一个镜像。
雅克·拉康提出了“镜像阶段论”,人在6——18个个月大的时期通过母亲对镜子中身份的指认进而对自我产生了自恋式的认同,而这个误认将伴随其一生。克里斯蒂安·麦茨在《想象的能指》中提出,电影能使人重回婴儿时期,对银幕角色产生自恋式的认同。而《死者田园祭》中,我作为导演与观众,从自我经历中汲取灵感,又对再造的自我产生了认同。“导演”——“观众”的双重身份使其达成了一种双重误认,进一步模糊了虚构——记忆——现实三者之间的界限。而观众跟随着我的视角,也开始对自我产生迷失的错觉,造成一种双重镜像的迷宫幻觉。
联系导演寺山修司先生的自我经历,我们可以发现其自身身份与《死者田园祭》中主人翁“我”的惊人相似。父亲死于二战,家中只有母亲。父亲抚养他长大,有限制其成人。长期与母亲生活的他有着极其浓郁的恋母情结,而这种情节也体现在他的作品之中。
电影中的“我”恋上了邻居家的少妇,她年长于“我”,与“我”的母亲有着相似之处,甚至可以看做母亲的镜像。而后来夺走我第一次的,也是一位母亲。母亲是“我”永恒的伴侣。而让我一种不能长大成人的也是母亲,她死死地护着家中唯一的表,不给我买手表,不让我拥有自己的时间。有了自己的时间,掌控自己的时间是大人的行为,而这种行为却是母亲不能接受的。不让我割包皮,割包皮是男孩的成人礼,而我却不能完成这个简短的血腥仪式。母亲是“我”成长路上的绊脚石,然而我却无法割舍。最后还是作为母亲镜像的另一位母亲,用她的肉体来给我进行了一场成人礼。
三位母亲,可以看做三堵镜墙,而第四堵墙向观众敞开。
我因此长大,想要烧毁一切,杀死母亲。身为导演的我似乎成功了,然而事情却没有结束。镜头一转,母亲仍在。我依然爱她,她仍旧爱我。构建的舞台坍塌了,“我”生活在现在,一个现代化的大都市——东京,面向观众的墙一直敞开,而作为戏剧空间的墙也轰然倒塌。
我生活在现在,我永远无法改变过去,我不能够离开母亲,我永远爱她。母亲的镜子会伴随着我一生,这是幸福也是诅咒。
无意间在社交媒体上刷到了这部电影,带给我了很大的震撼。
这部电影的构图和色调让我感到十分的舒服,氛围感极强。
我完全沉浸到电影里了。
怪诞。
少年时期的回忆。
二刷的时候截了电影里一些图片,构图是真的牛啊,五彩斑斓的滤镜让这些回忆更显得怪诞。
!!!!!!!!!!
五星好评。
原來新房紹之受寺山影響最深 堪稱二戰末期及戰後霓虹蛻變期民人社會心理寫照 此即日式傷痕文學電影的代表罷 極多典型徵符:無父的一代 破碎的抑或偏執的抑或作為異端的母親 殉情的共產主義異鄉男女 混合鄉國與外來者的夭折嬰兒 被迫現代化的女性 無法擺脫代表舊日歷史的母親 與受到現代文藝影響的兒子
寺山修司你个迷人的大鬼才!
1.我们都在被童年的回忆强奸着,而且每一次都是第一次,痛并快乐着。遗忘不了、挣脱不了;2.看完影片情不自禁泛着泪水,因为影片的内容,也因为不知道下一次要什么时候才能看到这么精彩、这么厉害还让我心有触动的电影了!
《死者田园祭》。就像打开了记忆仓库的大门,四处堆放着影像化的碎片,现实和梦混杂难分,而由此"曾经"成为可塑造的,完成体验者的偏爱,但理智最终又不得不在时钟“嘀嗒、嘀嗒”的催促声里将一切拉回现实。寺山修司的影像常常令我感到像梦一样虚无缥缈,不但诡异,还充满森然的鬼气,令人生畏。
8/10。《再见箱舟》试图打破时钟的牢笼,本片又通过梦境与记忆的交错使生命超越时间这一维度。演员悉数白脸,万花筒装置艺术,撕裂的照片加剧了死味,浸渍般多色块的晕染镜头,圣母像的宗教隐喻,费里戏式马戏团,胖成皮球的女人,吞食的玫瑰花,标枪插流血的学生服稻草人,挑衅视觉是寺山的看家魔术。
游走的虚幻与梦境,这一帧帧美的啊,我一不小心截了五十多张。求此片115已久,愣是没人传,好吧资源什么的得自给自足。【正片:t66517044a ,字幕:t69f80401c】
寺山的小剧场舞台剧画面有一种颠覆了学院审美的凄厉妖艳之美。若事情不似你想象:你萤火虫般的怒火并未烧掉苦闷的家;红衣女人淹死了被众人诅咒的私生女;相约私奔的邻家妇支走你与情人一同殉情;马戏团里洋娃娃般的天真女人最终被丈夫抛弃;你最终也没有能够摆脱掉被自己视为负担的母亲。臆想的童年啊
7.5。看来许多导演的童年都伴随着马戏团与对成年女性的幻想。
寺山修司的最巔峰。記、憶、記憶三者粗暴地自腦海中被抽緒,卻又招展地在銀幕上先後麟次,是疊影也是軌跡;彷若在一疊印好的繪本上塗鴉、彷若在一場時光倒流的車賽上逆馳、彷若將一條新生兒的臍帶充作他未來自殺的吊繩,一切混亂與井然的共體,皆直通心智深處的渾沌真面。真奇觀也!
令人恐惧的童年 一定要整理和回顾才能走出来。而且与童年记忆的无助不同,现在有更强大的我可以陪着记忆中的我一起面对,我很强大,我可以搞定。以及对于母亲,厌恶还是爱着,不可能真的下手,到了“儿寒乎?”“欲食乎?”的阶段,也就只剩哽咽了。
每一场光怪陆离都是支离破碎的别样狂欢。每一次生死离别都是如胶似漆的反向拉伸。每一次迟暮伤逝都是青春激荡的南辕北辙。每一次置之死地都是圆寂涅槃的晨钟暮鼓。
凌乱不失美感,象征性很强,颜色很绚丽,虚幻和梦境交替,看这个片子有一种东方亚历桑德罗·佐杜洛夫斯基的感觉。同样那么虐心那么诡异和抽象的象征表现手法
美丽而哀怨的乡愁,精致如画,机巧如诗,是极具东方神秘主义特色的《阿玛柯德》,比较而言,寺山修司追忆童年的姿态在深情之外,明显还有迷茫、纠结甚至阴暗。
流浪马戏团,隔壁美少妇。诡异少年梦,死在田园;墙上一座钟,地上一个洞。百年孤独史,再见箱舟。
吓到了……寺山修司大白天净爱整些阴间操作,浓艳压抑的色调,堕落疯狂的情绪,神经质的思考,现实介入的荒诞,人物沦为导演表达想法的工具……这一时期日本拍了不少类似的实验电影,往往充满不明所指的意象又可尽人各方面解读,镜头语言无可挑剔,如果导演坚持有系列作品前后承接,一般就被称为“艺术”。。
此时心情犹如十八岁的李安首次观看伯格曼《处女泉》。
我们挣扎的七十年代,寺山修司已经掌握了足够超前的叙事手法。形式化到迷人的地步那其他的不足都可以忽略了吧,何况在预设的范围内你找不到任何问题
我以为自己能流出五彩的眼泪,却不知那只是寺山映画里空气的颜色。
寺山修司有三宝,乱伦做梦和钟表
妖艳而奇诡的视觉饕餮,记忆与梦境的光影诗章。墓地捉迷藏,恐山风车,白面与乌鸦,赤血红月,榻榻米下旋转荒青-山门-灯泡-颠覆内外。虹彩滤镜马戏,充气女颓坐呻吟,红衣女狂舞嚼花。缝合残裂相片,恋母与弑母,晚8~9时,捆绑与葬钟。私奔与铁轨路标,跨时空对弈,神殿童贞劫夺,现实侵入。(9.5/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