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常听人说意大利人与中国人有无数种的相似,比如对美食的热爱,对生活的阿Q精神——相传墨索里尼的军队可以因为没有充足的意大利面而放弃对北非战场关键阵地的防守,而被德国人怒吼:与意大利联盟,还不如与十个法国开战。这也许是一个古老文化在传承中总会出现的共性。
西西里是意大利乃至欧洲最具传奇色彩的地方之一。这个三角形的岛屿曾经被各种民族、各种宗教所统治,也经历过各种各样的独立王国。这里的文化复杂多样,这里的故事层出不穷。在这里诞生了《Baaria》的导演Tornatore。他用西西里人独有的幽默和包容,诠释了二十世纪一个西西里人平凡又不平凡的一生。
这是一部复杂而不能被概括的电影。没有人比二十世纪初出生的那一代人经历了更多的沧海桑田。中国人如此,西西里人也是一样。电影的时间是混乱的,现实和梦境是不能被分开的——正如这个时代的人一样,闭上眼睛,曾经的硝烟仿佛还在昨天,而谁有知道明天还会如此平静安详?对于一般的西西里平民而言,谁会去关心基督主义、共产主义、抑或社会主义——人们甚至不想知道这些到底是政治名词抑或舞蹈术语——正如中国的所谓“庸人”一样。然而,他们为什么要去关心呢?不管政治如何,生活总还是会照旧——不管是什么主义的政客们关心的其实也不过就是自己和家人的体面和收入,至于什么理论,那是年轻人当政前在茶余饭后的娱乐罢了。
然而,导演Tornatore的乐观主义和包容精神却让我们这些善于批判的年轻人着实自惭形秽了一回。不管是什么主义,民众有多么厌恶,电影的表达都那么含蓄,而富有幽默。卖香肠的男子,在笑声和叫卖声中坐在两名宪兵的肩上远去,留下了母亲的没有任何感情色彩的解释:去监狱。Peppino夫人的流产,不过是一场破碎鸡蛋的梦境和夫妻相拥的镜头的淡去。就连为了逃避战争而不惜自残四肢的Minicu,也不过是一笔带过。在各种的沉重中,导演却一直把主旋律拿捏得充满激情和意大利式的幽默。或许导演以为,一切都是宿命。所以不分善恶美丑,不管喜怒哀乐,一切仿佛都是安排好的,困苦总会过去,哀怨和仇恨,不如享受现在,心满感激——Peppino对儿子说:有的人看起来很好,其实很坏;有的人看起来很坏,其实不然——这很难区分。那个看柠檬园子的胖跛子是这样,这些某某主义者或许也是如此。
而Peppino的“共产主义”也正在告诉我们,一切都是浮云,更还有什么善恶美丑?Peppino从一个“不体面”的家庭出身,从事他所毕生奋斗的“共产主义”,带领工人游行,农民发动土地改革,参与革命战斗,甚至因此负伤。然而他在家则是一个缺少责任的封建家长,苛扣邻居的社会补助,当政后镇压工人运动……他的“共产主义”似乎只停留在那个呆头呆脑的年轻人。这个善于玩弄权术的西西里人,最终失去了人民的信任和同事的好评,即使晚年的自己也毫不掩饰的承认自己的人品不好——而慈悲的导演对此的表达简单到几乎不经意。Peppino是一个政客。当政治不再眷顾这个连演讲都不能脱稿的“演说家”和“社会活动家”之后,生活再次归于平静。和曾经的叛徒在服装店相遇的时候,两个人重新相拥,似乎一弃前嫌。一切就如同浮云,政治不过是借力的青云,不过是脱离“不体面”生活的一种途径——老Cicco临终前所说的“Politics is beautiful”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
当“痰用了一生的时间来干燥”,这个用了动听的意大利语和西西里方言拍成的电影进入了尾声。当你已经对某些事情坚信无疑的时候,那个苍蝇却从陀螺里钻了出来。
A bon locova,困苦的过往。
巴阿里亚在意大利的西西里岛上,那里是个出故事的地方,特别是朱塞佩·托纳多雷更是将自己的家乡当成了自己灵感的源泉。从《天堂影院》到《西西里的美丽传说》,发生在这个岛上的故事打动了多少人!这次他又将巴勒莫附近的小镇巴阿里亚搬上了银幕,一如以往美丽的风景,一如以往橙黄的色彩,但却没有了温暖的感觉,相反倒是深入肺腑的绝望。在他影片中的巴阿里亚,成为人生的一个舞台,你方唱罢我登台,一代重复着一代,人生就像一个大循环,首尾相接,你无法跳出。
在《巴阿里亚》里,整个情节就是一个框形结构,影片的开头很正常,现在的巴阿里亚,人们在闲适地生活着,大人们打着牌,小孩玩着陀螺,不停地跑来跑去。当镜头转换之后,孩子们仍然跑来跑去,场景也没有变化,依然是那个教堂,依然是那条街道,依然是那个广场,只是跑着的孩子不一样了。故事就这么叙述着,剧中的人物轮番登场,几十年的巴阿里亚的变迁在我们眼前展开,一家三代人的故事也让我们牵挂。六十年里,巴阿里亚与意大利其他地方一样,经历了战争,经历了法西斯,经历了共产党与基民党的轮流执政。在两个多小时的时间里,你阅尽了巴阿里亚的风云变幻,阅尽了巴阿里亚的人生沧桑。当你认为这是一部怀旧的历史片时,最后的情节却又将这一切解构。影片开头那个被老师惩罚而在教室里睡着的孩子,在影片结束时醒来,故事在这里终止了。打牌的老人依然打着牌,玩陀螺的小孩还在玩着陀螺。难道这一切只是那个小孩的南柯一梦?是梦是幻,还是真实的发生,你无法确切地把握,就如同人生一样。人生如梦,梦如人生, 梦与真实的界限在这里模糊了,其实梦与真实对于重复的人生来说,又有多少意义呢?
托纳多雷在《巴阿里亚》里,将人生的舞台固定化,而舞台上的人物则在不停地变化,进一步深化着他戏梦人生的理念。影片所有的镜头都集中于巴阿里亚这个小城,大部分的场景都在小城的那条主要的街道上发生,每当历史变化的重要关头,小城的那个小广场都会成为历史事件的演出地,而后面教堂都会成为主要的背景。军人、警察、墨索里尼的画像,还有无数的政客,都在这里穿梭演出。他们喊着同样的口号,说着差不多的话语,他们许诺着同样美好的未来,风起云涌,上台下台,城头不断变幻大王旗。在巴阿里亚城的居民眼里,他们只是过客,他们与小城居民的生活无关。而巴阿里亚城的居民们,则永远都是看客,他们似乎是历史的见证者,其实这一切都与他们无关。他们照常过着自己的生活,虽然时代在往前走着,他们的衣着在变化,他们的外表在变化,但生活的本质虽没有改变。他们一代代的出生,又一代代的死去,而巴阿里亚则容颜未改,对于巴阿里亚来说,他们其实也是过客。影片中还有一个有趣的角色,每次风云变幻时,他都呆在广场前的灯柱下,看到来来往往的人群,冷静地发表着自己简短的评论,从向两个打架的小伙子喊“不许打人”,到嘲讽激昂演讲的政客“你就扯吧”。他属于生活的评论者,他似乎阅尽了生活,看透了一切。不过,从影片开头到结尾,他却永远都是那副形象,永远站在灯柱下,永远给别人的生活添加注脚。几十年就这么过去了,他重复着自己,作为一个冷静的旁观者,他也只是生活中的一个可怜过客。这是不是一种悲哀?生活就是这样让人绝望。
数十年前,一个小孩将一只苍蝇放入正在制作中的陀螺之中,影片结束时,他的孙辈将陀螺摔裂时,一只苍蝇从中爬了出来。这是暗喻着生命的无聊循环,还是寓意着人生就如这只苍蝇一样,浑浑噩噩,毫无意义?三代人在巴阿里亚度过了自以为丰富多彩的一生,而苍蝇也在陀螺的狭小缝隙里度过了六十年。想一想,真是很可怕。
周六的两部电影中间,有个周黎明桑和意大利国家电影资料馆馆长Enrico Magrelli对谈的单元。印象所及,周桑说托纳多雷在中国影迷心中的地位很高,在杂志上批评他简直是要砸饭碗的。他举出来的托导代表作是[海上钢琴师],当年周桑在《看电影》上还真有只言片语批评这部影片,不过饭碗到现在还是很稳当。[海上钢琴师][隐秘]和[幽国车站]无疑都是很好的电影,但是,如果没猜错的话,在中国影迷中的人气更大部分来自于他的那些“西西里片”。那个岛成了更多人的岛,他的家乡唤起了更多人的乡愁。当然,这还是拜被厉行打击的碟商所赐。国配[天堂电影院]上过央视,(与西西里没啥关系的[海上钢琴师]应该也有)但是那实在太早了,后来的热情则像地火一样潜滋暗长。
从[天堂电影院]世界范围的成功开始,托纳多雷就成为西西里岛的泰坦,他的灵感、力量、声名,乃至生命都系在这座岛上。并不高产的托纳多雷此前有[天堂电影院]、[星探]和[玛莲娜]三部“西西里”片,眼下的[巴阿里亚]是第四部。在小小的市镇中,小孩子成长,老人去世,孕妇生产,农民劳作,神父审查电影中的不良意识,美丽的女人在街心茕茕孑立。小镇中的人既会心存嫉妒、欺骗、玩世不恭,也不乏善良、天真和幽默,跟生活在世界其他小镇中的人一样。[天堂电影院]和[玛莲娜]的故事都借由孩子的眼睛展开,他们跟着市镇一起成长,用自己的方式观察和理解周遭世界,里面大概混杂了许多导演的个人经历。[星探]则是骗子的故事,他的骗局却意外地产生出美好,观众们通过他那摆设一样的摄影机去窥探那些不设防的心。[巴阿里亚]同样是一个人的故事,不过在落脚处显出了更多的情怀,或曰更大的野心。巴阿里亚是托纳多雷的故乡,影片结构从头到尾成为一个圆,头就是尾,尾就是头,中间独缺一对儿阴阳鱼。就像当年[狮子王]里面的一首歌,“Circle of Life”,“生生不息”,再恰当不过了。
一、动和静,出走和归来。
影片开始,因为蝇头小利,佩佩(Peppino)的儿子Pietro领受了在唾沫干掉之前买回香烟的艰巨任务,撇下自己的陀螺游戏,绝尘而去。跑着跑着,他飞起来了,御风而行之际,眼前是整个巴阿里亚城,这个场景像童话和梦一样美。巴阿里亚是巴格里亚(Bagheria)西西里话的叫法,而巴格里亚便是托纳多雷的家乡,城市的俯瞰在影片中不止一次的出现,标识着时代的变迁。影片从墨索里尼统治时期开始,故事一直延续到当代。佩佩也从一个农家小孩成长为一个共产主义者,从积极的政治活动者变成了乐于享受家庭温暖的政治的政治人物。影片格局和(一部分)时代背景,都可以参照贝托鲁奇的时代剧[1900]。
那件不可能的任务奠定了影片的基调,就是跑。影片里不断出现跑,精疲力竭的跑,妥帖地放置在这座市镇当中。巴阿里亚跟他从前呈现的西西里无甚二致,喧闹、丰富、精力充沛。在他的“西西里片”中,西西里人每每手舞足蹈地陈述自己意见,几乎每句话都藏有挑衅和吵架的倾向。第一次在影院里看托纳多雷的电影,二个半小时,兴奋之余颇感精疲力竭。因为要聚精会神地跟踪不断的变动,分辨每张生动的面孔,体味小镇的悲欢离合,且分享他们充沛的感情。
正因为动到如此强烈,静才有更摄人的力量。比如,一个人的死去,他像开玩笑一样说自己要死去,结果他就死了。这种死亡,既带苦涩,又存有不可捉摸的奇幻感觉,神似卡尔维诺笔下的帕洛马尔先生—— “他决定开始着手描述自己一生的每个时刻,只要不描述完这些时刻,他便不再去想死亡。恰恰在这个时刻,他死了。”接下来,恰恰在接下来,卡尔维诺桑也离开了。一直在路的拐角或人群中的那个美元倒爷,是另一个在流动时间中保持平静的人,在最不合适的场合,那怕是声讨美帝的群众大会,他总会神入一句,“换美元吗?” “一个不变的人,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不知何年何月,他的生意变成卖笔,还会很市场经济的随行就市,也说不清是悲是喜。无论如何,这个资本主义堡垒终究是改变了。
这个巴阿里亚,人可以飞起来,还说死就死,大街上的老妇可以未卜先知,仿佛停留在那个还有神话发生的时代,就像一个家族会被蝼蚁和风连锅端的南美,也好像阐截会战奇人异士辈出时的中国。
像托纳多雷其他的“西西里片”,[巴阿里亚]中也有“离开”与“归来”的主题。[天堂电影院]当中,在阿弗雷多很难定性的欺骗之下,多多离开自己的家乡,去“外面的世界”去寻求自己的价值。当他回来时,不仅阿弗雷多已经作古,连那座新天堂影院都不复存在了。到导演画蛇添足地剪出来一段最美不过夕阳红时,连年少时的感情都不无遗憾地回归。[玛莲娜]中是她的丈夫从前线的意外归来;[星探]里的骗子则是职业性的走街串巷,印象里他无动于衷地听了无数人的倾诉后,骗到了一份爱情后,很有些“浪子回头”式的人性复归劲头。即使在与西西里无关的[海上钢琴师]中,1900不愿离开大海,终于神隐。
在[巴阿里亚]里,佩佩为稻粱谋,远赴法国打工。在那里他还惦记着自己的家和国,他写信给家人,还去影院看费里尼的电影。家人围在一起读信的桥段,温暖如[天堂电影院]。相比这长时间的离开,去苏俄开会和进城都不足道。当他从法国回来时,广场上晒太阳的男人们问他要去哪里。这里,时间仿佛并不存在,出走和归来混为一谈。时间的凝固,对不经意间混淆出走和归来的人们合用,对整个城市来说也大体不错。乡愁大概是哪里都不缺的,所以这种的故事能被更多的人所感知,就像五柳先生听到的召唤,归去来兮。
二、佩佩。
像小多多被阿弗雷多一巴掌抹大,在更大的时间跨度中,[巴阿里亚]更频繁的使用了类似的易容方式,各位自然要更落力地由生演到死,由婴儿演到老翁。在影片里,托纳多雷若干次向自己致敬,从学校到电影院,从电影的铁托到电视的兴起,从佩佩拿国际米兰和巴勒莫的球星卡换电影胶片(顺便说一句,影片里面出现的电影繁多,其中不过小部分能说上片名,西西里人民爱电影),到莫妮卡· 贝鲁奇的乱入,再到市镇那些人。如果说佩佩的生命史和城市变迁史要比从前的影片更连续、更完整,那么,西西里这个杯子溢出来的泡沫也不太少了。好在托纳多雷还保有他的感情和底蕴,还远没到对世界麻木不仁的地步。他的重复竟然还有意思,还鲜活,还能带来感动。
影片开始自墨索里尼当政时期,二战还没有开始,不过墨索里尼老师已经上台。卡尔维诺曾经追溯过墨老画像的变迁史,也许这样也能算算电影的时间吧。佩佩的爸爸是个好读书的农民,脑子里多少有些桀骜不驯的自由思想。这也符合当地的剽悍民风,他们无所不用其极地奚落调戏法西斯蒂和伟大领袖墨索里尼。看到这里才知道,意大利语里至少有一个“领袖”的发音类似汉语的“独裁”,也不知道咱家是幻听还是心术不正。地主贾青托东家跟法西斯党眉来眼去,得以占了大片良田。照单田芳先生的讲话方式,那真是“私官两面,手眼通天”。蛮横的贾老爷是佩佩家的冤家,他跟农民是阶级斗争(虽然我不怎么喜欢这个词)的两方面,是西西里乃至意大利的现实,跟佩佩的成长故事也相得益彰。另一股势力,黑手党,在整部影片都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连考莱昂老爷的背影都没见到。不过,至少在佩佩的少年,墨老正大搞扫黑,黑手党正等着盟军来解放呢。
比起懵懂少年、孤单少妇和不法星探,佩佩无论如何都不是个单纯角色。如果考虑他的出身和政治立场,他其实跟保尔·柯察金也差不多少,只不过托导的讲法更幽默而已。佩佩比保尔更像人的地方,在于他革命爱情两不误,甚至还上演出了一出争取自由乱爱的的戏码。因为掺入了政治内容,所以影片会不可避免地丧失些惯常的简单和单纯。托导小心翼翼地把政治事件嵌入到巴阿里亚的日常场景中,以求得历史和生动的平衡。对波谲云诡的政治斗争,他奉行的是点到为止的方针,尽量化沉重为轻松,以幽默的方式表现。抱得美人归以后,佩佩在很长时间都保持着意共干部、农民、不着家的丈夫、不负责任的爸爸和准穷光蛋等多重角色。年轻的妻子只好带着孩子去看教堂穹顶上的爸爸——佩佩小时候跟小镇的人做了画家的模特,普通人摇身一变成了画中的圣人——那些不成体统的圣人却早就被抹掉了。随着画的消失,佩佩的童真也被政治的动荡所代替。其时,意大利已经废除君主制,成立共和国,意共决定参加议会。他们投身于土改、示威,为农民和工人争取权利。但是,苏联成了新的问题,内部的政治斗争和讲话的思维方式使得佩佩陷入迷惘,以至于跟家人和朋友的关系都变得疏远,女儿的耳环神秘消失,即是这种疏远的隐喻。
当佩佩有机会去苏联,亲眼观察了这个传说中的国家时,他才想到了更多,才有了他的出走和回归。所以,导演心中的佩佩是个真诚的人道主义者,并不因为意识形态而拒斥真相,这倒也是陶里亚蒂和贝林格,以及他们领导的意共的作风。关于这些内容和类似的态度,可以参考乔治·奥维尔的《向加泰罗尼亚致敬》和罗曼·罗兰的《莫斯科日记》,世界上到底还是有些明眼人。这样,佩佩的回归,包括肉身和灵魂。接下来,他更不愿意为意识形态所左右,尽量地用良心做事情。在战后,他经历了父亲的死,儿女的反叛和成长,跟朋友的和解。所幸,他最终没有成为保尔·柯察金。在郊外的山上,他终于能用一块小石头连续击中三块高耸的巨石,却没能摆脱羁绊一生的蛇。远处,他的家乡还像平常一样喧闹,那里有他的亲人。
三、八卦时间。
其一是佩佩和他的领居。影片中段左右,他有了个警察邻居。一个归属不安分的在野党,一个是那所谓的“暴力机关”,两个人齐齐出门,齐齐点头问好,老婆齐齐守望,两位先生又互殴受伤齐齐被送回家。比较有趣的是,至少在一段时期之内,互为对头的意共和(长期把持政权的)天主教民主党的党部都在罗马市中心,居然只有一个广场的距离,恰好跟佩佩和公务员邻居两家距离相仿。
其二是杀牛的问题。片中有一段杀牛戏,老人家拿新鲜的牛血给佩佩的老婆喝,结果这个挺惊悚的场景引起了若干动物权利组织的抗议。托导和美杜莎影业辩解说,本来想用电脑合成,结果不成功才跑去突尼斯(即影片拍摄地)的屠宰场拍的,而且这头过把瘾就死的牛是被日常屠宰,而绝非为[巴阿里亚]而捐躯。要说电脑合成动物,想想[狼灾记],班底当是不错,可是最终效果只是差强人意。一个消极的例子是,国产优秀爱国主义电视剧[大宅门]里有一匹大马莫名其妙地殉了葬,片方有没有对质疑做出反应不得而知。另外一个积极的例子是,[爱情是狗娘]里激惨烈的斗狗戏就很讲道理,都是高科技,片子里的狗兄狗弟们绝对没什么危险的亲密接触。
http://www.mtime.com/my/underground1984/blog/2963126/或许你觉得托纳托雷的影片陷入拖沓冗余的文艺腔无法自拔,不管观众喜不喜欢,托纳托雷的叙事一直是这样的风格——细水长流、娓娓道来。这部《巴阿里亚》片长达150分钟,全程站着看下来着实不易,MOMA影城一定暗喜于会员暴增,毕竟这里的条件是意大利文化处比不了的,所以也算值了。
不知道所谓托纳托雷的“回家三部曲”说法是怎样出现的,看完《巴阿里亚》以后,我个人决定把《海上钢琴师》踢出这“三部曲”行列了,《巴阿里亚》和《西西里的美丽传说》、《天堂电影院》这三者组合似乎更切合“回家三部曲”的说法。其实,《海上钢琴师》是我最喜欢的托纳托雷作品,如果它被踢出“回家三部曲”行列,我未尝不感到欣喜——这片子终于享受到里面蒂姆罗斯所扮演主人公的“无处安放的孤独”了,也算戏里戏外浑然一体。
《巴阿里亚》带我们重新回到了西西里,又看到了西西里的美丽女人经常出入的街道,还有熟悉的砂土黄色城镇。托纳托雷照例在街道上安排了边打牌边咒骂的男人们、边干着手里的活儿边嚼舌头的女人们,还有疯玩中忘记回家的孩子们。可惜的是,这不是一座孤城,时代和政治这种大环境不会忘记任何一个角落。故事就从巴阿里亚的一户普通人家展开,绵延历经半个多世纪,意大利其间的各种政治思潮、政治动向,还有它们笼罩下的普通百姓日常生活,均缩微于这个叫做巴阿里亚的地方和这户姓做托伦诺瓦的家庭。
托纳托雷从来不吝啬于背景音乐,不管是《海上钢琴师》里的爵士,还是《天堂电影院》里夹杂着浓郁乡愁的暖色调音乐,都为影片增色不少。这部真的回到托纳托雷故乡的《巴阿里亚》当然也不甘落后了,音乐几乎覆盖了八九成的影像,观影结束后几乎想不起来音乐曾在哪里间断。托纳托雷没必要担心观众会看不下去他的作品,即使有人觉得它冗余拖沓的话,也总还不至于像看某些晦涩文艺片那样,不堪折磨而睡去。即使像我这种看过了《西西里的美丽传说》和《天堂电影院》,已经对这种夹杂强烈思绪引导的叙事和配乐风格不陌生的观众,也还是能看下去的,毕竟有充实内容在支撑——几十年的时间跨度足以抓住观众的好奇心和沧桑感。
因为预备好了要排长龙队,随手带了一本《我们台湾这些年》,结果没队可排,索性躲到一边踏实地翻了几十页。等看到了电影,不由得联想到:这不就是他们意大利那些年嘛。我们海峡两岸这几十年都不容易,他们意大利那些年也不容易。本来嘛,大家都是地球村村民,说近不近,说远也不远,谁又比谁能容易多少呢?至少政治在过去、现在和可预见的将来都是决定人们生活大环境的主导力量。对于普通百姓能做的,除了做好自己以外,也只有祈祷政治挂帅的日子少一些,不要整天地风起云涌罢了。
从法西斯到社会主义,从基督教民主党到意大利共产党,贝比诺•托伦诺瓦亲眼见证了这一切,也在其中经历着自己的成长、成熟和奋斗。全民饥饿的年代,小贝比诺聪明地从富人那里搞到双蛋面包,尽管饱受凌辱。少年时代,贝比诺目送哥哥尼诺入伍奔赴战场,可他哪曾想到,战场上九死一生的哥哥在几十年后却想服毒自尽。青年时代,贝比诺反叛世俗勇敢求爱,终于讨到了心爱的姑娘,这也是他生命历程中不多的正面记忆之一。血气方刚的贝比诺积极投身各种社会运动和政治运动,从纪念遇难儿童到积极参与竞选,一直在不懈追求自己的社会价值和个人理想。而同政治气氛同样无情的,是经济大萧条的生活窘境,以至于连小女儿也不失时机地羞辱父亲一番。可能他自己也说不清楚那一记耳光后是怎样的心情,只是女儿的耳环再也找不到了。可谁会相信就在同样的地方曾举行吃意大利面的比赛呢?你还别指责它扭曲、荒谬,还是庆幸它没有更扭曲更荒谬吧,这样你才会觉得日子还是值得过下去的。父亲临终念念不忘小儿子贝比诺,嘴里念叨着“政治是美好的”。我们不知道一位临终老人说出这样的结论是基于怎样的想法,抑或仍旧是一个愿望,只看到他在家人和政治的陪伴下,慢慢变老然后死去了。送走了父亲,生活还要继续,贝比诺肺部透视片呈现巨大阴影,而逐渐年迈的他对生活的追求也悄悄发生了改变:他告诉孩子们一个巨大的好消息——他和妈妈马妮娜将会再生一个孩子,而不是自己当选了委员或是怎么样。当贝比诺拍着儿子的肩膀告诉他去赚取自己的面包时,自己从儿子到父亲的角色转变会不会在脑海里快速翻动呢?
托纳托雷从来不会忽视童真和许诺式梦想这类浪漫的东西,这也使他的作品不会由于过分苦楚而陷于苦恋情结。贝比诺年少时不论如何努力也做不到一块石子击中三座石峰,而这一梦想恰恰实现于年迈后不经意的一投。地面没有裂开口子吐出宝藏,而是无数黑蛇从四面八方涌向一起,贝比诺似曾相识,却又无法确定在哪里见过它们。如果说这个梦想如幻如梦,那么贝比诺这一生又何尝不是如此呢?当被尘封在陀螺里的苍蝇,在陀螺裂开后缓慢爬出开始羸弱振翅,我们也看到了托纳托雷的坚韧和乐观。片尾呈现了大量影片的原型史料,模糊中给人以真实的厚重感,尽管托纳托雷交待过“一半是真实,一半是虚构”。
对于大的社会动荡局势中普通人生活的关注,有的可能只是想表现这些人的状态,有的可能不仅仅限于此,这类作品试图表现某个民族的某些东西,或者间接表现对社会时局的评判。无论怎样,这种题材会是文学影视作品长期热衷的主题,而选择普通人群作为切入点永远是最具感染力和关怀精神的,正如我们一直看到的那样。如果你喜欢侯孝贤《悲情城市》,又不讨厌托纳托雷的话,这部《巴阿里亚》推荐给你。
每一场ge/ming的开端,都有ge/ming者奋力高扬并挥舞“为人民谋利益,为自由谋话语”的鲜明旗帜。于是这面旗帜就免不了被妖魔化,被污名化,被反对,被镇压,被笑话……的宿命。ge/ming一旦开始,没有任何一个人能置身事外,所以我们总说,每一个存在过的人,都是历史的参与者,人,都是时代里的人。
在大多数情况下,选票实在不能说是个人意志的化身,它的本质,更有可能是权利阶级手里“面包和牛奶”的兑换券。说到底,民众在意的从来不是哪个派系成为最终的dang/zheng/zhe,而是谁才能兑现当初让所有人有尊严地吃饱饭的承诺。
【喜欢的台词】
“你们想要怎样的国家?国王统治的,还是共和国?”
“国王关心谁的利益?”
“国王只关心他自己的利益。”
“共和国呢?”
“共和国关心每一个人的利益!”
“社会主义是什么?”
“你会跳舞吗?”
“不会。”
“那你就不会懂。”
“妇女的解放来自于妇女自身。这是党说的。”
“党没说让他的党员带着心爱的女人远走高飞吗?”
“你之所以拥护gong/chan/dang是因为他们反对黑手党。”
“请至少在这辈子投gong/chan/dang一票吧!”
“为什么每个人都认为自己有特殊的天赋?”
“也许真的有。”
“也许?”
“也许,因为我们想拥有的是整个世界,可惜我们的手臂太短了。”
2009年12月9日下午5点35分,托纳多雷喝了两杯我泡的茶,还用意大利语微笑地对我说:“谢谢。”——我瞑目了。
男主角帅的咧~
三星半,托纳贝雷的“我回忆,想当年”,场面很大气,巴阿里亚的历史也是一个人的历史。结尾处方才发现人生如梦。这或许就是主人公用一枚石子儿敲响三座山石所带来的财富吧,历史就像轮回一样,传承和反复。影片美中不足的是,时间跳跃上太快,节奏上有失偏颇。
大师不一定都是精品
一场梦,我就那么两鬓苍苍。这种细水长流的叙述方式和昏黄的画质,想起来<漫长的婚约>。我爱这样的电影,还有意大利共产主义真的很酷,很给力,尤其是那场革命会师,开垦“南泥湾”。PS:我找了白天才发现Raoul Bova是议会中那个漏了半张脸的拍照的;看到莫妮卡·贝鲁奇时,我只注意到她
跟《1900》(不是托氏自己的那部,而是贝托鲁奇的那部)差得不是一星半点,包括莫里康内的配乐。颇像李察基尔和安吉丽娜朱莉的男女主角串起了西西里岛的生活残片,全片就像开篇狂奔的段落,人物事件转瞬即逝,较难给观众留有深刻印象。
Sogno?
喜欢[美国往事]的,应该不会喜欢这部西西里往事吧~类似的规模,类似的情怀,同样的莫里康内,但[巴阿里亚]的感觉完全没出来,只是看着比较轻松罢了~导演这次终于从煽情改矫情了~
对长片有点无力了
没有文化背景,所谓的轻松诙谐一概没有代入感。唯一可取的只有影片最后的城市变化的风景。
也许是字幕的问题,好辛苦的三小时,对如此政治的影片基本无感
时间跨越得太久,显得重点缺失。看着热闹却累。当然,电影是好的。只是对西西里的历史或导演的自我历程知之甚少,加上那永远琐碎喧哗的意大利语,总之我很累.....
未觉绵长便已梦回百转。意大利大使馆文化处,见到了托纳多雷。
红帮在意大利,一个梦有点儿长。
强烈拥护党的领导
我只喜欢那个色调
这老爷子真是一辈子当一天过呢
导演野心很大...想拍一出像“教父”或者“美国往事”那样的史诗...但影片带有过多政治的东西、人物刻画又不够深刻、时间跳跃过于仓促...头尾很好...中间弱了点...
因为开场的飞翔和最后的结尾加了一颗星。非常非常个人化的电影,托纳多雷试图用两个半小时的篇幅来叙述西西里一个家庭在历史大潮中的变迁。前半部分节奏相当快,人物频繁出场,弄得我有点糊涂。后半部分渐入佳境,特别是配乐让我时不时的联想到《天堂电影院》。台词很欢乐,摄影巨优美,结局太魔幻了。
更像天堂电影院与西西里传说的合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