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艳芳》的第一支预告片出街时,我只看了一点点就开始涕泪横飞,最后对着手机屏幕哭崩了。 朋友问我,是因为这片子拍得很好吗?我说,不不,它有可能是个大烂片,但是有一种片子,就算你心知肚明它很烂,你也会买票去看它一看的。 我并非梅艳芳或张国荣的粉丝,梅张二人大红时我还不懂事。小时候又顶讨厌听粤语歌,极不喜欢陈百强,那曲折转圜的九声六调总让我觉得世界陈旧了下来,陷入靡靡黄昏之中。
而至这两年,去香港的博物馆,偶遇老粤剧电影回顾,我兴致盎然地加入一群老年人中,和他们一起看着黑白影像的任剑辉、白雪仙、梁醒波,罗艳卿,李香琴,林家声…… 大佬倌们生龙活虎,在银幕上出现又消失。最后我还和老人家们一起唱了《香夭》,愉快地结束观影。 我想,是因为我也已经尝到了那一丁点,人间的滋味。
《梅艳芳》这部电影放到最后二十分钟时,全场已经抽泣声一片,气氛有些吊诡,明显能感觉到所有人都在努力保持克制和静默,但悲伤仍然像瘟疫一般在空气里蔓延。 电影有的时候像一种巫术,而进电影院观影就像参加一次集体的巫术致幻仪式。当这最后二十分钟,银幕上的时光转入2003年时,谁都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了,一切按部就班地发生着,昨日情景再演一遍,那些老早消弭于岁月长河中的情绪又被抓了回来,于是在场所有人共享了这一刻的悲伤。 电影结束,镜头定格在那个经典的瞬间,她穿着婚纱的剪影,转过身来,挥手对所有人说,Bye Bye! 坚定而有力,一个极漂亮的人生休止符。
啊!真好!
1982年,梅艳芳赢得了第一届新秀歌唱比赛冠军,决赛她唱的是徐小凤的名曲《风的季节》。那个年代,香港经济已经起飞,是亚洲四小龙之首,电视机普及千家万户,梅艳芳夺冠的电视画面成了那一代人的共同记忆。 芳龄十八,却有十四年的演出经验,从小丧父,还有个出了名吸血的母亲。于是,四岁起她就跟着姐姐梅爱芳一起四处跑码头唱歌养家。 她也有上学念书,但因为卖唱女这个身份令她在学校备受歧视,念到中学就退学不念了,消耗了她整个童年的还是鱼龙混杂的各色娱乐场所。
她常在荔园唱歌。荔园是当时香港最大的游乐园,内有游泳池、溜冰场、动物园、各种游乐设施,还设有剧场,唱粤剧,唱京戏,唱流行歌曲,表演杂技魔术等等。后来的粤语片明星陈宝珠、萧芳芳也曾在荔园卖唱,成龙还是七小福成员时也在荔园卖过艺。 现在很难再去了解那是什么样的一个环境,什么样的一个时代。后来看到王家卫的《一代宗师》,叶问到了香港,褪下长袍,换上短装。战后余生,重遇宫二,两人走在夜路上,宫二环顾四周,满街武馆的招牌,不由叹道:这不就是一个武林么?
香港直到1971年才废除大清律例,旧文化环境在这座孤岛上如化石一般遗留下来,像荔园这般收留了十八般武艺各路沦落人的地方,也是这江湖的一部分。 梅艳芳唱歌并没有什么师从,不过在这些场子里看着别人怎么唱,怎么演,怎么应对客人的取闹,可以说她是从小就在江湖闯荡的孩子,见惯了各种复杂场面。所以在电影《梅艳芳》里有一场戏是她教张国荣如何应对酒场里的客人,张国荣是富家子弟出身,读书留洋,唱歌可以,但要应付夜总会那些喝得酩酊大醉的客人,他就毫无经验了。
这么说吧,在梅艳芳那层天皇巨星的外衣下,她江湖儿女的侠义与深情才是真正吸引我的地方。 唱歌其实是一桩极消耗情感的事。1982年,在她新秀大赛夺冠时,台下坐的评委有黄霑和顾嘉辉,当时这二人号称辉煌组合,高山仰止一般的存在,一个写词,一个谱曲,包揽TVB绝大多数电视剧主题曲的创作。黄霑给梅艳芳打了满分,而顾嘉辉说艺术没有满分,硬是扣去一分。
梅艳芳正式出道后的第一首歌《心债》,也是这二老的作品。《心债》不同于《风的季节》,《心债》委委婉婉唱的是一个「情」字。当时梅艳芳十八岁,情感经历几乎空白,唱完第一个版本交到黄霑和顾嘉辉手上,二老旋即表示满意,收货。
电影《梅艳芳》里有几句台词极好:
「慢歌不是唱伤心,是唱唏嘘。」
「快歌不是唱兴奋,是唱反叛。」
梅艳芳有一首快歌我极喜欢,《将冰山劈开》,与许志安对唱。这是典型的八十年代迪斯科舞曲,一如常规操作,是翻唱了西方的热门歌曲,原唱是德国歌手Sandra Cretu。而梅把这首歌唱得攻气十足,许志安那把男声则唱得受而妖娆,原作中电子乐的氛围被大大减弱,人声加强,完全将这首歌转化成了港乐。
这就是梅艳芳性格的两个面,慢歌一面是深情迤逦,快歌一面是个性和力量。 1986年,她遇见了世纪大渣男近藤真彦,当然,我冠之以「大渣男」的时候我有个朋友肯定会表示不同意,他会说,她只是经历了爱情。
近藤真彦是日本当红的偶像歌手,两人在酒会上相识,隔年开始了异国恋。在恋爱的这一年中,她七次飞往日本去见他,而他却一次也没来过香港。她替他解释,他比我忙,他没有时间,所以只能我去看他。
面对外界的流言蜚语,她选择奋不顾身为他挡住,从未说过一句怨言。
一年后,恋情结束,他给出分手理由是「如果她没有了我,她会死。你没有了我,你还能好好活下去。」这里的「她」是指他的女朋友中森明菜,而他还有个绯闻女友,叫松田圣子。 就在这一年,梅艳芳拍了她的电影代表作《胭脂扣》。 《胭脂扣》是一个拖了很久的项目,主演阵容早就定好,梅艳芳、郑少秋、钟楚红、刘德华。却无奈中间起了波折,导演唐基明改了多次剧本,迟迟无法开拍,因此嘉禾老板何冠昌(同时也是梅艳芳的契爷)决定换导演,启用当时还是新人的关锦鹏来导这部戏。
这一波折延误不少时间,其他三位演员档期不合,纷纷辞演,只有梅艳芳坚持了下来,因为她锚定了《胭脂扣》里如花这个角色,非演不可。
至于男主角的人选,公司本来意属唇红齿白纨绔子弟模样的吴启华,而梅艳芳非常坚持地推荐张国荣。这里不得不说梅艳芳眼光独到,后来几年吴启华一路演了不少三级片里的咸湿角色,而十二少这样的人物可以纨绔,但不可有半点下流咸湿。 当时张国荣的合约在新艺城,而《胭脂扣》是嘉禾的项目。为此梅艳芳提出了“换人方案”,将张国荣调来嘉禾拍一部戏,而她愿意去新艺城拍一部戏以作交换。
于是《胭脂扣》成。
《胭脂扣》是讲一个深陷在爱情中的女性如何从死生契阔走向洒脱放手的。梅艳芳将这样一个女性内心的千回百转都演到淋漓尽致了,但洒脱放手并不是那么容易学会的。 2003年,当她得知自己的癌症无法治愈后,她飞去日本又见了近藤,她没有告诉近藤自己得病的事,近藤都误以为她是特意飞来给自己过生日的,直到12月30日,她去世的那一天,好友电话通知近藤,近藤才反应过来,原来她是来告别的。
梅艳芳活跃的时期,正是音乐工业最辉煌的时期,也是香港电影最黄金的时期。她的存在对于粤语方言区的人们来说,是如空气一般的存在,随时随地都围绕着你。你不太会刻意想起她,更不会去想如果有一天空气消失了会怎么样。 我现在再回看梅艳芳开记者招待会宣布自己病情的视频,她削瘦而坚定,言词铿锵,她说,我相信我会医得好的。 十一月时,她飞去日本拍了人生最后一支广告,广告里她戴的是假发,气色看上去也不错,没有人会相信这已经是癌症晚期的病人了。
辞世前四十五天,开了人生最后一场演唱会,据说此时已经需要穿尿不湿上场了。演唱会是在红馆开的,香港最大的演出场地,可以同时容纳上万名观众。
就算到了此时,很多民众还是把演唱会看成是普通的演唱会,没有意识到这是一次永远的告别。陈奕迅也是演唱会上的嘉宾,他自己每次回看演唱会视频,都很懊悔:“为什么当时我没有对她说谢谢?” 人人都称她梅姐,坚强有力,作为娱乐圈的大姐大,她好像永远会在这里。 陈奕迅说他会按下视频的暂停键,对着画面里的梅姐郑重地说一声谢谢。
这场演唱会的尾声,是她穿着白色的婚纱对台下的歌迷说自己是嫁给了舞台。人生落幕最后一首歌,她唱的是《夕阳之歌》,这首歌正是翻唱自近藤真彦的《夕焼けの歌》。 她缓缓走向舞台深处,回过头来对着大家挥一挥手,用尽力气喊出那一句Bye Bye!
那一刻我明白了为什么我会哭,是因为我看见了一个强大和勇敢的女性,虽然生命短暂,但却拼尽全力绽放光芒。 我这一篇小文是无法说尽她的一生的,而电影《梅艳芳》只有两个多小时的篇幅,也只能呈现一个片面的她。真正的梅艳芳,恰恰存在于没有被述说,没有被呈现的那一部分。
其实有一个小细节,一直没有人提过。在梅艳芳过世的头七夜里,她的徒弟们给她烧了一个纸扎的红馆,说是师父喜欢四面台。四面台,是四面都坐着观众的舞台,梅艳芳喜欢人群,喜欢被人环绕着,喜欢热闹。据说她一个人在家的时候,会把音响都打开,放欢快的舞曲。 这是令人我着迷的点,强大勇敢与脆弱裹挟在一起,人才完整而可爱。
不要问我电影《梅艳芳》里演员演得像不像,没有人可以和梅艳芳张国荣一模一样,风华是绝代,是无双,是不可仿制。
进影院之前我没想过这部电影这么好哭。甚至之前看有营销号说女主王丹妮身上有梅艳芳的影子,我还挺不屑的,觉得吹得太过了。但看电影的时候,真的被惊艳到了:王丹妮从长相到身材、神态、声音、动作等等,竟能还原得如此到位。而且导演也尽力还原了那个年代的港风情调:街角简陋的夜宵摊、霓虹闪烁的荔园,鱼目混珠的夜总会等等。还有对梅姐从拿第一届新秀歌唱大赛冠军的黄金战袍,到最后一场告别演唱会上的婚纱,也都做了细致的还原。这是对梅姐最好的致敬,也是给每一位歌迷和观众最惊喜的礼物。
当然影片也有被诟病的地方:比如并没有刻画梅姐的吸血鬼妈妈和哥哥,美化了她与近藤真彦的爱情等等。缺失这些重要信息,会使得人物性格的建构缺乏一定可信度,挖掘也因此显得不够深入。可能确实不够全面,但我觉得瑕不掩瑜吧,至少我作为一名观众来说,只要能再看到梅姐的芳华绝代,就很值了。
影片的结构有点像《波西米亚狂想曲》,而梅姐的人生轨迹和龅牙叔也确有相似之处:都因为绝症离开了这个世界,也都在告别前举办了一场令人难忘的演唱会。两部电影都是以演唱会的经典场面作为结束。
即便是告别,留给大众的都是最好的一面。
今后人们无数次无数次想起梅姐,最先想起的都是那洁白的婚纱,以及婚纱下那坚强的、瘦小的、病重的躯壳,还有她给歌迷加油打气说的话。
梅姐在告别演唱会上说:
“女孩子的梦想是,拥有属于自己的家庭,拥有爱自己的丈夫,有一个陪伴终老的伴侣。但是我什么也没有,扑来扑去都落空。以下的时间,我将会演唱整个演唱会中最后的一首歌,这首歌包含了很多意思,有很多自己的心声,但,我想对大家说,夕阳虽然很美丽,但眨眨眼便会变成过去,所以我们要把握每分每秒。我希望告诉你们:夕阳无限好,但是,只是近黄昏。”
其实,谁又能不带遗憾的离开这世界呢?《一代宗师》里的宫二也是要强了一辈子,如果说人生是一场戏的话,她唱了一辈子的《杨门女将》,绝不允许自己有唱错的时候。记得她被马三一掌打中了要害,那一口血也不能吐在马三面前,而是要等回了家再吐。即便是这么要强的人,临终了了,她也会说:“唱腻了《杨门女将》,就换《游园惊梦》唱唱。”“想想,说人生无悔,都是赌气的话,人生若无悔,那该多无趣啊。”
人这一生很短,世界又如此丰富,想做的事太多,我们又看不到未来的样子。有时候一次犹豫,一次选择,就会让我们的人生错过很多精彩。有时候自己很想得到一些东西,但越想得到的就越抓不住。有时候真希望人生能再来一次,总觉得再来一次,做另一个选择,或许就会更好一样。我们都像飞蛾扑来扑去,扑到最后都是空。
影片里,梅姐在泰国的时候,看着那小女孩唱《Que Sera Sera》,她想起了自己从小就和姐姐为生活疲于奔命,穿梭于各个舞台,拿着几十块演出费还要给妈妈的生活。那会儿的梅姐,可曾想过自己长大了会变成全港最闪耀的明星?当她拿下选秀冠军的时候,又哪会料到人生之后会经历的坎坷?
“When I was just a little girl,I asked my mother what I will be,will I be pretty,will I be rich,here is what she said to me:‘Que sera sera,whatever will be,will be,the future is not ours to see,Que sera sera……’”
(“当我还是小女孩的时候,我问我的母亲,我长大会变成什么样的人呢?我会变成一个有钱人吗,还是一个漂亮的姑娘?我母亲告诉我:随他去吧,你只管慢慢长大就好。未来我们无从预料,所以,随他去吧……”)
我们每个人都像漂流的船,说不清最后的目的,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有时候过得很顺,高兴一阵,继续往前冲;遇到礁石了,不得已停下来,回望走过的路,反思、成长,感伤、懊恼。等到事情变顺了,又继续往前冲。每个人都很孤独,直到最后上岸。有人可能说不想再来一次了,有人可能不舍得走,也有人会像梅姐一样,穿上漂亮的婚纱,满面春光、声音洪亮地说一声:“拜拜!”
梅姐与张国荣都是在2003年去世的。那年非典,人们戴上了口罩,许多场所陆续关闭,每天电视里播放的最重要的新闻就是最新的死亡人数。冰冷在人群中蔓延,而还有个很重要的事是,两颗巨星相继陨落了。
张国荣先梅姐几个月走的,俩人生前是非常好的朋友,尤其是2002年俩人在演唱会上,在没有彩排的情况下合作的那曲《芳华绝代》,至今看来仍是经典。
梅姐在演唱会上说张国荣是自己唯一的好友,张国荣赶紧说,梅姐在圈里有好多朋友的。确实,梅姐在圈中出了名的仗义、豪气,像个大姐一样,也经常提携后辈。但她骨子里应该还是个孤独的人吧。记得电影里有一幕,一帮人在打麻将,一位小妹叫他们小声点,说梅姐在睡觉。那人说没事,他说他们安静了梅姐反而会醒。他们为了试验,真的安静了下来,梅姐也真的醒了过来。
因为孤独,所以总希望自己身边热热闹闹的。因为想要热闹,所以就努力对人很好,有时候对人太好了,就忘了对自己好点。
所以,当张国荣走了,曾和她一起登台演出、相依为命的姐姐也走了,身边的人像落叶一样一片片飘零,而她自己,就要成为下一片落叶了的时候,真的很难想像,这时候的梅姐,心里在想些什么。
如今,18年过去了,人们再一次戴起了口罩,冰冷再一次在人群中蔓延,好像当年以为已经远去了的东西又回来了——可是逝去的人却不会再回来。
影片一开始,就是几个人模仿披头士乐队的表演——也是从披头士开始,这世界似乎进入了一个偶像的时代。一个又一个时代的偶像诞生,他们好像永远都能在舞台上活力四射似的,然而他们也是普通的人,普通人就会有年轻,有衰老,有死亡。于是我们一次又一次地不得不告别他们。
后来,约翰·列侬被人一枪崩了脑袋,科特·柯本一枪崩了自己的脑袋。龅牙叔走了,迈克尔·杰克逊走了,惠特尼·休斯顿走了,玛利亚·凯利再无当年风光了。邓丽君走了,翁美玲开煤气自杀了,张国荣跳楼了,梅艳芳因为宫颈癌走了,张曼玉息影了,再出圈靠的竟是几年前在草莓音乐节上跑调的演出。
日子平淡无奇地流逝着,可一回头,才发现这世界早已沧海桑田。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其实我们失去的又何止是梅艳芳、张国荣这些巨星,我们失去的是一个时代,一个耀眼的时代。属于他们的时代过去了,我们人生的黄金时代,逝去了也不会再来了。
个人公众号:Imagine Heaven。
我躲了十几年一眼不敢看的张国荣葬礼,这个片子里迎头撞上,看得我在电影院里崩溃大哭。每年都觉得“现在应该能够平静面对了吧”,年年失败。
所有对香港文化有热爱的人,大概都不会错过这部片。里面太多香港文化的过往和现下,看着太感慨。
不过看下来最大的遗憾就是,这部片对梅艳芳还有那个时代的塑造,夹杂了太多现世的、外部的、以及男性的眼光。
这部片里的梅艳芳,一直到死都还是一个“固执任性的小女孩”。
这位演员长得虽然很像梅姐,但是委实是太年轻,太新生代,太漂浮,太模特了。
比起梅姐,她实在不够港女,不够80年代,不够姣,更不够锋利。
当然,这遗憾也不能全算在演员身上,梅姐之所以是时代巨星,就是因为她身上凝结着时代气质。
而一部作品要重塑“上一个年代”的精气神是很难的,远远难过塑造一个久远的时代,也难过想象遥远的未来。
“上一个时代”意味着“似曾相识”,也意味着“纵使相逢应不识”。这样的近乡情怯,确实太难拿捏。
我实在太热爱那个年代的香港了。
奇才怪才辈出的年代,有蓬勃发展的产业,也有野蛮生长的生机,骄傲又勤勉,当时的香港文化塑造着整个东亚的流行文化。
那个年代的香港人,与内地的关照情怀,也远远不是现下语境里一句政治正确的“爱国”可以描述的。91年水灾,93年扶贫,97年洪水,一众明星站出来义演筹款。
那时候很多歌迷影迷都和我一样,会因为一个人打开更大的世界,会了解更多的艺人、作品以及文化。而并非像今天一样,为了捧上去一个人,要踩灭周围所有人。
那还是一个所有人都相信“明天当然会更好”的时候,是所有人都还在为“香港”这两个骄傲的时候,是所有人还在喊“众志成城”的时候。
这个时代远去得太快也太彻底了。逝去的人一步步走远,被屏蔽的人更快地拉上幕布,故事朝着不同的方向书写,记忆从此殊途。
好像也只能说一句,旧时代和旧人们,都请走好吧。
關於梅姐的生平,老一輩都比我認知的多,不敢班門弄斧。看《梅艷芳》之前看了高志森導演的《朝花夕拾 梅艷芳菲》(又名《拾芳》),建基在梅姐對粉絲的真人真事,帶出大明星背後的一面柔情與把粉絲放在心內,在《梅艷芳》電影出爐看了幾篇曾共她共過事的人的點滴,大概知道梅姐是大姐姐、對人沒架子的,台上台下打成一片。如果我是八十年代的人,我也一定會很喜歡她,在十八年前的十一月梅姐進行人生最後一次的演唱會,2003年有些日子是一輩子不能忘記,4月1日哥哥自殺身亡、12月30日梅姐因病逝世,十一月剛開完演唱會,然後去了日本拍了個美容廣告,不久就香銷玉殞。有些人在美麗的時刻早逝,終年40歲。梅姐為香港留下了歌影視的瑰寶,她的徒弟更秉承師父的志業而做人,與香港同心跳、同呼吸,回饋社會,關心民眾。假如今日梅姐仍在世,有一點是不會改變,就是她依然愛她的粉絲,在大是大非上堅持自己的立場。
創作的盲點與取捨
電影《梅艷芳》(梁樂民編導)甫出預告就引來批評、消費之嫌,有些影評以影片的政治立場立論,又有評論斥責創作者的固步自封,否定梅姐在某一個時段的立場與她所做的事。事實上發生兩年前的事,香港人看什麼也帶上了立場,眼裡有樑木,連帶看電影也要先入為主,對於創作者極不公平。爭議的請移玉步,電影的政治性不需要大開門寫出來,而是本身電影就具有政治的含義。比如電影輯錄了1992年鄭裕玲主持的節目,其中問到關於敏感的政治事件的看法,問到梅姐九七會在那裡,梅姐說九七一定會在香港。政治不政治的表述隱藏其中,單看電影是沒法定論。毋須自帶立場去看待,這部電影只是娛樂片與傳記,梅姐也不是政客,不是超人。除了政治外,有些事情也可以提及,例如是九十年代黑社會入侵影圈的反暴力運動,2002年《東週刊》刊登女星裸照而舉行「天地不容」記者會,可見她在娛圈的領導。一樣是生於亂世,有種責任,亦合乎她的俠女本質。
當前的版本由梅姐的一生,四歲談到四十歲,年代跨度之大,隨著時序剪輯她的生平,以傳記電影來說是有盲點。它抓不住梅艷芳整個人生的靈魂,她的堅毅、義氣精神,台下的小女人的神髓。現在的版本為了遷就戲院的片長,而將有意思的戲份刪減,在這137分鐘的時間裡,觀眾可以知梅艷芳的什麼?只是知道她是天皇巨星,有成就,有兩段刻骨銘心的感情,將她與香港的大事表連繫在一起而已,只是流於表面地成為集體回憶。而牽繫著觀眾讚好,將票房數字再推上也是靠梅艷芳的名氣,而不是影片的說服力。在傳記電影上沒有明顯的衝突,有的都是在旁枝末節將兩姐妹的婚姻路上對比成妒忌與造成兩個人有磨擦與分化,這一點與梅姐的兩段眾所周之的感情都成為八卦獵奇與看似是無傷大雅的內容。但這絕對不是觀眾想看的梅艷芳,觀眾想看的是梅姐留下的俠義精神、她對人的關心與待人接物,在最後抗癌病重的日子是如何排除萬難走上舞台;更多的是她與徒弟與後輩歌手的相處、對香港樂壇的影響力等等。
無可否認,以現在的《梅艷芳》不是最好的版本,但亦無意貶低電影的價值與誠意的,只是目前兩個多小時的版本刪剪了一些有可能影響電影走向的片段。比如是開了28場演唱會,債主退場的一幕,同時已知刪了四大天王、樂壇頒獎禮、張國榮失落獎項,梅姐上前安慰的場面。圍繞梅姐的人尚在生,在剪接與創作上避重就輕、結果親情、愛情、友情、徒弟情都變得空洞無物,要顧及太多人的感受,又怕惹來閒言閒語,畏首畏尾。其中她與張國榮的友誼過水濕腳,描寫人物方面欠層次,最後哥哥出殯變成煽情戲,勾起觀眾對2003年的記憶,同一年香港發生很多事,沙士、大遊行、高官辭職、梅姐逝世。據知電影初剪版達七小時堪比迷你劇的規模,後來剪成四小時,可見大量素材未見天日卻因時長而諸多制肘。盼望日後能夠有重新剪輯的版本彌補缺陷,而觀眾可以用人性化的角度評價與看待梅艷芳,而不是單單用時代背景,用自己的偏見、預設立場去看待。
這部戲最大的價值不在於戲內,而是穿插著戲外的故事,讓有興趣的觀眾去找回真實的畫面與故事自行疏理與補白,電影只是拋磚引玉,譬如哥哥早在70年代已是麗的呼聲的藝人,有拍電視劇的機會但未算一炮而紅。在戲中他與梅姐在夜總會演唱,唱的《默默向上游》是他在1983年《鼓手》的主題曲,這一年他加入了華星,陳淑芬(即是戲裡楊千嬅飾演的Florence成為他的經理人)。梅姐與哥哥在同一間公司,一齊外出登台,最近電影一出就有梅迷挖到早在梅姐17歲就客串麗的劇集的消息,而那套片竟然有哥哥。二人的緣份一早注定。看了一些報導,梅姐在演唱前抱恙是真有其事。1986年十大中文金曲頒獎禮她發高燒打了發炎針與退燒針上台,在後來的訪問中梅姐說憑意志力完成了《愛將》的演出,因為她想到失場會令很多人失望,對她個人聲譽與公司利益受損。2003年最後的演唱會已經病重,但仍完成八場演出,坊間以為《夕陽之歌》是最後絕唱,而最後一場演唱會最後一首歌,台上陪住她的都是提攜過的歌手,真正的最後一首歌是《珍惜再會時》。
戲內更多的,例如九十年代梅姐在影圈遇到的風波也可以在網絡上找到來龍去脈,但為了不招惹別人是輕輕帶過。在感情線有爭議聲,原因是與日本方面換取版權的條件,使到電影不太討好,在影評人朗天的文章與看過試映的觀眾口中得知刪除了徐天佑的戲份,據聞是飾演梅姐與後藤的翻譯。電影本身也留下一連串迷團,為了「道德」與不想令在世的人不便,同時要尊重死者為大,所以變成這樣也是「非戰之罪」。即使描寫到張國榮逝世,也會有人覺得是消費他人。個人認為整個主題太大,到最後要靠大堆頭的藝人客串演出,欠缺了拍片的初心。同類電影《拾芳》不需要靠扮演真實的人物與煽情,都可以留下梅姐對生命、對歌迷的尊重,那怕是小小的受助者。
給幕後重塑的舊香港一點掌聲
影片早在七年前籌備,美指對歷史、地標的考證與資料搜集認真,將昔日的舊香港、彌敦道、荔園、利舞台重現在眼前,在彌敦道一段內街(寧波街)後面是華盛頓戲院,在七八九十年代,整條彌敦道很很多戲院、大華、油麻地、普慶。佈景的CG效果做得細緻,看這部電影讓觀眾懷緬舊香港與認識歷史,縱然電影未如人意,但幕後的努力還是理應記一功的。其中他們找得最辛苦的是妙麗中心的霓紅招牌,翻查舊報章妙麗是一間賣手袋皮具的公司、妙麗中心共有四層與地庫,公司在1984年倒閉,其後屈臣氏承租了那塊招牌。以後就知道彌敦道裕華國貨對面就是妙麗所在,記錄了香港的變化,現在香港的霓紅招牌買少見少,那些招牌是香港的標誌,應該好好記錄。
小時候只去過荔園大門口,記得門前有塊哈哈鏡,可能現在四、五十歲的人會有更多感受。現在的荔園被商人看中成了懷舊冰室,偶然在坊間舉辦的嘉年華會複製一下荔園,而荔園最後一次在電視出現,可能要數到1997年的《難兄難弟》。六十年代商人邱德根購入荔園成為第二代園主,加設古裝區宋城(日後成為麗的拍古裝片的片場),同時興建了劇院,陳寶珠、蕭芳芳曾經在荔園演大戲,孕育了不少香港的藝人,羅文亦曾經在荔園當驗票員。四歲的梅氏兩姊妹開始在荔園賣唱,1988年梅艷芳重返當地拍MV。至於利舞台,筆者無緣光顧,倒是聽說過伶人在那裡表演的點滴,林家聲在利舞台演出《雷鳴金鼓戰笳聲》是旋轉舞台,即時轉裝換景,據知小生在戲中要換很多衫,是一項考驗與壯舉。利舞台背後盛載了孝子利希禛興建劇院給母親欣賞大戲的故事,而利舞台亦盛載了七、八十年代香港文化光輝的一頁,鄧麗君、羅文曾經辦過演唱會與粵劇演出。當然少不免利家,出名的人物就是利孝和夫人與TVB的關係,在七、八十年代在該處辦港姐、環球小姐大節目,利舞台是香港的特色地標,可惜隨著時代更替而變成回憶。
王丹妮一奪目新星
過去在香港影圈也有兩位扮演過梅姐的演員,一位是江欣燕,一位是陳煒(以梅艷芳為題的內地劇集),王丹妮似不似梅姐?也有幾分似的,特別是《壞女孩》的墨鏡與風範。似與不似,其實也不太重要,對觀眾最重要是理解。也不用執著聲音、外表,雖則外國有更好的特效化妝,但在香港水平還可以接受,短髮造型是似的。戲裡很多角色也不特別似誰誰誰。在性格上揣摩是不夠的,但她已經夠努力,當她與穿插的真實片段混和就有落差。而她用了半年時間練歌、練舞,可以說是今年香港的影壇新貴。往後要看看如何跳出梅艷芳的影子,今年香港電影中除了王丹妮外,《智齒》的劉雅瑟的演出也出色,金像獎會有一番競爭了。過往合拍片時常用內地藝人變相剝削了香港女演員的機會,所以對她有所期望,單是做模特兒已有性格與氣質,絕對不是花瓶。
其它演員方面,廖子妤也算不錯,終於捱到出頭,還有新舊演員交替,有真有假,陳家樂扮的鄭少秋根本不似、白只的黎小田只是調侃,陳柏宇扮的溫拿也是尷尬,梅姐徒弟草蜢仔猶如過客,還有其它徒弟都不見了,難以體現在戲裡上一代應該提拔下一代,如任姐提點她一樣。當時在華星,梅姐提點過很多人,例如陳奕迅第一次演唱會當神秘嘉賓,鄭秀文、梁漢文。在電影圈同樣支持年輕導演,眾多徒弟裡不是每一位也有成就,譚耀文、彭敬慈稍為差一線,在林憶蓮演唱會看過彭敬慈的《鷹與星》的舞蹈,梅姐可以老懷安慰。在梅姐的眾多徒弟,最感動是1996年新秀親手頒給徒弟何韻詩,多年後何唱出了《艷光四射》,在梅姐逝世十年紀念錄成了紀念專輯,更多的是在日後困難時與香港人同行。
孤身走我路一《梅艷芳》
姑勿論,電影有盲點有缺陷,《梅艷芳》的出現可以令到老一輩開心、年輕一輩有機會認識梅姐與舊時代,新與舊並不是對立,作品只有好與壞。電影籌備了七年,亦不是現在因為香港變了說什麼賭氣話就能否定。電影公司老闆投資這部電影沒打算賺錢亦根本賺不了什麼錢,所以盡量不想批評太多,為了這部電影到日本談歌曲版權,在內地路演,為的是對梅姐的承諾,如今兌現。不論《梅艷芳》拍得多爛,也不會改變事實,香港也沒有那些人值得拍傳記,當看到全球華人在世界各地看這部電影,新加坡影迷要求要粵語版、英國的戲院每場只有28個座位要撲飛,澳洲、美國也有華人支持,還有台灣與內地對梅姐的愛,因一部電影而集合在一起,因一個人而感動落淚。梅艷芳,我們都記得你。(軍隊都要聽你的差遣)。
電影已經完成了,在2003年梅姐的生日會上她跟粉絲說了很多計劃,出唱片(找明哥、張亞東合作)、去美加巡唱、計劃好做完演唱會要做的事,物色要做《胭脂扣》的舞台劇,要拍《十面埋伏》,去京都拍廣告,最後她都無法在人世間完成。無論如何,電影再不完美也好,似是故人來,就很滿足。2003年的香港在患難中,如今香港在一個更大的困境,都需要團結與扶持的力量,可以做的是《抱緊眼前人》。Arigato,梅。
电影《梅艳芳》上映,口碑相当分化。
有人泪洒影院,也有人认为偶像被消费了。
有人嫌它事无巨细报流水账,也有人怪它语焉不详。
有人说,扮演梅艳芳的王丹妮可能很努力,但没有一点刚毅和侠气,像个亦步亦趋的小学生。也有人说,梅姐那些经典的舞台行头,电影没有如实重现造型,材质还透着一种廉价感。
拍梅艳芳的传记,很可能注定吃力不讨好。要重现巨星风华本已很难,更何况这位巨星身后,有一座城、一个时代为她背书。
撰文 | 张哲
八十年代香港,梅艳芳横空出世。众所周知,她的形象参考了麦当娜的部分元素。流行文化学者吴俊雄指出,“这种女性形象向旧时代说再见。跟陈宝珠、萧芳芳不同,梅艳芳较主动吸收一些西方的想法,并融入本地。”
“他将身体紧紧贴我/还从眉心开始轻轻亲我/耳边的呼吸熨热我的一切/令人忘记理智放了在何”。年轻女孩自述性欲的文本出现在彼时香港,足够离经叛道。《坏女孩》一出街,公众惊喜地发现,原来粤语流行歌的世界里,女歌手除了端庄娴静大气,除了郎情妾意伤春悲秋国仇家恨,竟也能以如此颠覆的面目出现。这个由梅艳芳代言的“坏女孩”,她对身体自主,对爱情自主,对欲望自主。她坦诚面对欲望的过程,即是探寻女性主体性的一小步。
民族音乐学家J. Lawrence Witzleben的见解带来了更深层的启示。他提到《坏女孩》歌词中那句“Why, why, tell me why”包含了巧妙的双关,因为Why的发音听起来很像粤语的“坏”。高明的粤语歌词作者总是善于通过文字游戏,赋予歌词隐藏的趣味和含义。林振强笔下这个原本被视为“乖乖”的女孩,虽然也对自己不再矜持而感到懊恼,甚至照搬世俗标准骂自己变得太“坏”。但旁人无视她内心的纠缠,只因她直面欲望就直接冠以“坏”的判词。她当然不甘,不服。于是原本单向度的歌词,便可解读出复调的叙事:旁人每批评这女孩一句“坏”,她就铿锵地回击一句“Why”!
电影《梅艳芳》里林家栋所饰的华星总经理说,“快歌不是要唱兴奋,而是要唱反叛”,《坏女孩》即是这样的反叛者。尽管它仍具几分生涩、犹疑和自嘲,不过由此带来的正面反响令黎小田、林振强这些幕后操盘手决定,继续剑走偏锋,将梅艳芳打造成一个挑战传统性别观的女性形象。
一年后的《妖女》较《坏女孩》更进一步:“众称你做 bad boy/但命运令你随夜幕遇着这妖女/今晚的你当心/你心窝给我弄醉”,成为在情爱关系中牢据主动地位,连坏男孩都可轻松收服的“妖女”。
1989年的《淑女》招致后世一些批评,如“面对男性肉欲的挑逗和引诱,淑女搬出一大堆男权社会加诸女性身上以压制女性的道德枷锁来说服自己紧守贞操。女性的地位至此陷入最低点。”但细味歌词,其实不难读出反讽意味,“淑女岂会贪新鲜/淑女寻梦都要脸”是戏谑地照读社会规范,“撕我忧郁的盖掩/想要撕去这晚象要/将我心里所有黑暗燃点”才是这淑女的真实心态。
同专辑的《黑夜的豹》自傲地高唱“驯服不到的黑夜豹妹/唇上载满着狂野暧昧/擒住你/然后使身心崩溃/遗留一串追悔”,将男性视作玩物,是对《妖女》的承续;1991年《梦姬》“区区匹夫/怎可挡这梦姬/无谓孤单/投降吧俊男”亦是如此。
在事业全盛期,梅艳芳还有《冰山大火》(“跳跳跳跳热到要跳舞/我被他的眼光擦到著火/快快快快快快/快快快快快快/快叫火烛车火速的到步”)、《Crazy Love》(“Hold me再来吧/Baby做我爱奴吧”)、《征服他》(“征服他/汗滴中造梦乡”)等快歌,大胆歌唱女性情欲及主体性。这些歌词也细致刻画女主的外表、装扮、动作与神情,如“那黑色紧窄裤/压紧你思绪和血管”、“黑衣黑如黑寡妇”、“叉腰侧望”、“披起午夜孤身上路/穿梭夜店探讨”、“红唇/烈焰/极待抚慰”,令此一系列的女性形象更为鲜活。
除了展现冷艳、妖冶、神秘,梅艳芳有时亦是中性的,雌雄同体的。《川岛芳子》中,她出演喜爱扮男装的女主角,到了《钟无艳》则索性诠释男性角色齐宣王——不过这位齐宣王又不时扮女装,由此令梅艳芳所代表的性别身份更加扑朔迷离。
她的男装扮相极受欢迎,配合性格中自带的义气、侠气、霸气,足令众生颠倒。与此恰成映照的是,她的粉丝(中文词“粉丝”用来表示fans似乎最早出现于2003年,即梅艳芳去世那年,此处为便于行文而借用)中男性相对较少。
对梅艳芳做过深入研究的学者李展鹏指出,“虽然她大唱情欲歌曲,有过性感造型,但却从不是男性的性幻想对象”。高颧,厚唇,三白眼,梅艳芳的外表与东方父权文化对女性的审美标准相去甚远。她的性感深具侵略性,绝不将身体当作顺从、取悦父权文化的工具,反而翻身抬头,高居上位。这一切,当然令普通直男深感不安,敬谢不敏。
不但直男不买账,据说她粉丝中男同志的比例也明显少于其他成为gay icon的华语diva们。此事当然未经科学论证,不过有一点可以从歌迷见面会、演唱会等旧日影像中确定,即她的粉丝绝大多数是女性。许多女粉丝以她为榜样,盼望成为她这样的大女人,愿在挤迫的父权社会中,变得如这位偶像般强悍、坚定、潇洒。
同时,亦不能忽视一些女粉丝其实是将梅艳芳视为爱与欲的投射对象。李展鹏也发现“梅艳芳很早就把女同志意识带进表演中。1991年的《梦姬》MV中,她一身黑色性感神秘打扮坐在大床上,面前是一个背对着镜头的长发半裸女郎,她一边唱歌,一边轻拥着这裸女。”事实上直到2002年的极梦幻演唱会,演唱《假如我是男人》时,女装的梅艳芳仍临时邀请一名女性观众上台,将惊讶且羞怯的对方拥入怀内,耳鬓厮磨,眉目传情。
《假如我是男人》同样为林振强填词,虽然只是借假设来诠释“男人应该体贴疼爱女人”的老生常谈,毕竟也比千禧一代了无新意的模仿作《如果我是男生》(丁小芹演唱)领先了许多年。而梅艳芳的现场演绎又突破了词作框架,赋予歌曲更深刻的文化与性别意涵。
八十年代的许多香港明星都曾在拓宽传统性别观念之路上披荆斩棘。2017年西九龙办“暧昧:香港流行文化中的性别演绎”展,馆外独以梅艳芳和张国荣的形象做成巨幅招贴,便是对二人在此事上重要贡献的特殊褒赞。
出位的梅艳芳在八十年代大受欢迎,是因她迎合了社会和文化需求。那时一切较少限制,破旧立新是大势所趋。李展鹏对此的分析十分精到:“在当时香港,女性走进职场开始独立,社会上亦有不少为女性争取各种权益的声音,同时,歌影视作品中较传统的女性形象——例如忍气吞声的贤妻良母或是斯文大方的女歌星——的受欢迎程度下降,观众转而寻找他们更能认同、更能反映社会趋势的女星去追捧……梅艳芳是绝佳的器皿及晴雨表,因为她的形象正反映了香港当时的社会文化。”
不过,与资深歌迷的认知相对的是,如今普罗大众印象中的梅艳芳代表作,绝非什么《坏女孩》或者《妖女》,而是《胭脂扣》之类。在内地,甚至是国语歌《女人花》、《一生爱你千百回》。
这些K歌金曲某种程度上接续了徐小凤、张德兰等歌后的传统,甚至从粤剧、诗词中提取元素,或者古典优雅,或者幽怨自怜,或者甜蜜柔媚。总之无论词或曲,都显露出音乐和性别观上相对的保守主义倾向。
香港作家Christopher Lai(黎伟麟)指出,“在性和经济上独立自主的港女,虽然身处华人世界中最西化的香港社会,但仍然必须面对保守的父权性别意识。”上述那些作品大概便反映出现代港女在父权社会下的婚恋焦虑。
即使梅艳芳本人有时也无法摆脱无形的桎梏。她羡慕山口百惠相夫教子,为了以后能生儿育女、当一个“完整的女人”,明知患病仍拒绝摘除子宫。
电影《梅艳芳》深知主流市场的口味,于是在程式化地重现她星途的重要节点之外,落力渲染了她情史中的两段。一个强势又风光的女人,恨嫁却嫁不掉——有什么比这更能吸引普通观众的目光和泪水?
《梅艳芳》以那段世人熟知的故事作结尾:第一男配角、古天乐所饰的造型师刘培基应梅艳芳之请,特别设计一款绝美婚纱,令她得以在离世前四十多天的演唱会上,向万众宣称“嫁给舞台”,并留下绝唱《夕阳之歌》。一声“拜拜”,潇洒落幕(现实中还返场唱了一首安可曲《珍惜再会时》)。
不过,《夕阳之歌》侧重于自道身世,苍凉、悲壮。虽亦关涉情爱,却无忸怩的儿女态。舞台造型与歌曲间呈现如此错位与张力,也是梅艳芳百变的文化形象之一斑。
华星唱片为她打造的坏女孩、tomboy、恨嫁女,都不足以概括她的风格。刘培基等造型师为她设计的形象光怪陆离,至今也走在时尚尖端。梅艳芳是第一个被冠以“百变”称号的女明星。反过来,很可能正是她的出现,才令汉语词汇“百变”从此成为常用词。
“香港的流行音乐就像它所处的社会一样,”Witzleben评价道,“是一种独特的、往往令人迷惑的中国元素、其他亚洲元素和西方元素的混合。”八十年代的粤语流行音乐很多都翻唱自海外作品,梅艳芳就有不少作品是麦当娜、山口百惠、中森明菜等人的金曲重新填词编曲后,以自身风格重新演绎的翻版。这种多元、杂糅、重构的流行文化,正是过去的香港如此迷人的魅力所在。在此种文化滋养的社会中,梅艳芳那辈港星方能以“百变”行世。
发型师Kim Robinson回忆第一次见到梅艳芳时,惊讶于她的瘦小,与舞台上那种华丽高大的印象截然不同。乐评人黄志华早已指出,百变梅艳芳舞台上的举手投足从根本上来说都不是她自己的,而是公司与团队成员精心呵护和投入的结果。这话很可能没错,毕竟粉丝善变,艺人也要有应对策略,你善变不如我善变,最好莫过于百变。
但也应看到,“梅艳芳”作为一个文化形象,与她本人的性情、经历之间,呈现出一定的互文。那一辈港星中不少人都是如此,这即是过去媒体常说的人戏不分、人戏合一。
“百变”的面纱后,到底哪一个才是真实的梅艳芳?
九十年代以后,梅艳芳独领风骚的天后地位逐渐失落。当流行渐成经典,经典渐行渐远,仍有些芳踪侠影,长留在更广阔的空间:
她正直刚勇,面对不公义总是挺身发声。她乐善好施,以实际行动回报社会。
她对好友与粉丝的真情相待,令人们从未对她停止怀想,粉丝团体甚至还自制了一部电影《梅艳芳菲》,并且拍得不错。
她的遗风遗泽,至今也鼓舞许多香港人在面对困境时坚持不放弃。
时日翻飞,世事大都如梦。2002年张国荣在梅艳芳演唱会上当嘉宾时曾经感叹,离她出道、他们结缘,已经二十年。如今,很快又要一个二十年了。”俯仰流年二十春”——欧阳修讲得最好,“城郭人民,触目皆新”。假如梅艳芳没有早逝,以她的性情与地位,多活二十年将会有何际遇?
多情人好开脑洞,于是兵棋推演、心理分析、星座塔罗八字样样用上。其实这个假设,电影《梅艳芳》里已借张国荣之口回答了。大意是说,有些人活得久;有些人在最好的年华离开,倒也不算坏事。我想借用Christopher Lai的一句话,来作为本文的结尾:
“早逝令梅艳芳变成不只是icon,更是一个legend,她的音乐、形象,永远给予我们力量。”
主要参考资料:
《梦伴此城:梅艳芳与香港文化》,李展鹏,三联书店(香港)有限公司,2019
《粤语流行曲四十年》,黄志华,三联书店(香港)有限公司,1990
《最后的蔓珠莎华:梅艳芳的演艺人生》,李展鹏、卓男编,三联书店(香港)有限公司,2014
《梅艳芳:至今仍然影响香港的Fashion Icon》,Christopher Lai,《Vogue》香港版,2019
《专访Kim Robinson:直至离开世界那天,我都会记住梅艳芳》,Christopher Lai,《Vogue》香港版,2020
J. Lawrence Witzleben. 1999. Cantopop and Mandapop in Pre-Postcolonial Hong Kong: Identity Negotiation in the Performances of Anita Mui Yim-Fong
《情欲化不开——粤语流行曲的女性形象》,原作者不明,http://bbs.tianya.cn/post-music-89212-1.shtml
本文为独家原创内容。撰文:张哲;编辑:李永博,李夏恩;校对:。未经新京报书面授权不得转载。
「唱歌最重要的是感觉——特别是慢歌,不是要唱出妳有多伤心,而是唱出唏嘘。唱快歌不是唱出兴奋,应该是唱出反叛。」电影《梅艳芳》中,华星唱片总经理苏生对初出茅庐的梅艳芳讲出的这句话,令人印象深刻。其实纵观整部影片会发现,《梅艳芳》本身,也正如一首令人唏嘘的时代挽歌。我相信,对旧日香港无限怀念的朋友,没有一位能干着眼眶离开戏院。
《梅艳芳》的开场是大家熟知的、她生前最后一场大型演唱会:梅艳芳穿上刘培基为她设计的婚纱,说自己一生无子女,但希望能「嫁给舞台」。《夕阳之歌》的旋律幽幽响起,穿越场馆外壁,随镜头的升起扩散到空中,回荡在香港的土地上,而这位「香港女儿」的故事也由此穿越回70年代,从歌厅里的小小梅艳芳的片段开始,为各位看官细说从头。
对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场景气氛乃至人物装扮的还原,是本片的亮点之一。今天被大家追捧的「港风」,在电影里如此鲜活:明眸皓齿烫着及肩卷发的女孩、红唇大耳环、英气十足的垫肩、飒爽的牛仔服、有着独特印花的连身裙、小挎包……女孩们吮着棒棒糖在街头遥望着看板,眼光潋滟,顾盼生姿。塑造「港风」的土壤——那个年代的香港也充满生机:街边的小摊档熙熙攘攘,年轻人眼里带着光,大家贫乏着也在另一个层面上富足着,那是充满希望的八十年代。
当出身卑微的梅艳芳夺得了新秀比赛冠军,她的事业随着屏幕上年份数字的滚动不断再下一城,在迅速而华丽的声画剪切中,观众仿佛也随之重温了属于香港的黄金年代。片中其后亦有关于作为梅艳芳挚友的张国荣逝世的细致描绘,那是一代人沉痛的集体回忆,也是一个时代缓缓落下帷幕的开始。
本片的另一个巧妙之处,在于新拍摄的内容与真实演出及采访素材的无缝衔接。新人王丹妮的演出令人惊艳,特别好地把握了梅艳芳「坏女孩」的酷感和倔强,也呈现出了她的脆弱、自卑和缺乏安全感的一面,两种特征的梅艳芳对镜对峙一段,更是片中的神来之笔。但相信对梅姐资深粉丝而言,即使演员与偶像再形神俱似,依然更想重温偶像的音容笑貌。
片中采用了这样的处理方式:先拍摄一小段由王丹妮演绎的片段,再续以真实的梅艳芳演出资料,观众既能欣赏到质感更好、细节更丰富的服装及舞台效果,又能一睹偶像当年风采,甚至渐渐会忘记这是一部关于梅艳芳的传记片,而是仿若乘坐导演订制的时光机,一路看着梅艳芳的成长变化,与她一起回到人生中的各种场景:在鱼龙混杂的歌厅与哥哥张国荣的初识、坚持在演唱会上演出《坏女孩》引全场疯狂、卡拉OK厅的掌掴事件、为《1:99音乐会》忙前忙后……
《梅艳芳》中也颇有几处精彩的细节设置:掌掴事件后,当梅艳芳在东南亚「避风头」,忧心自己是否还能再回到舞台唱歌时,她在水灯节的表演舞台上,听到一位小女孩唱着《Que Sera Sera》,不由潸然泪下:「When I was just a little girl, I asked my mother, what will I be. Will I be pretty, Will I be rich, Here's what she said to me: Que sera, sera, Whatever will be, will be, The future's not ours to see, Que sera, sera……」儿时满怀唱歌梦的梅艳芳,如今只能避世自我安慰,这首歌一定是她当时的内心写照,在这里的运用自然又动人。
而片中年幼的梅艳芳,虽然个头小小,但已经很爱「见义勇为」:搬来小凳子、踮着脚为比自己更小的小朋友取下挂在树上的气球,也难怪长大后会成为积极投身公益事务的「女侠」。
不过有些可惜的是,片中虽也有提及,但对梅艳芳的感情状况、社会活动参与方面略有些语焉不详,考虑到篇幅所限和介绍个人生活时涉及各方隐私和名声的考虑,也算瑕不掩瑜,尚可理解。
早在2003年,梅艳芳本人便向安乐电影公司的江志强提出,希望他能为自己拍一部传世的电影。江志强多年来一直惦记着梅艳芳这个未圆的梦,而时隔18年,梅姐的这个心愿终于实现了。「路上纷扰波折再一弯,一天想到归去但已晚。」《夕阳之歌》的旋律中,电影院内的抽泣声此起彼落,观众们收获了惊喜和感动,梅姐自己呢,如果可以看到的话,会满意这部讲述她生平的电影吗?
1、
为什么再也出不了梅艳芳
18年前,梅艳芳因病离世,年仅40岁。
梅艳芳短暂的一生,却创造了许多个记录。她是香港第一位天后级别的歌手,第一位获得中国国家级音乐艺术成就的香港歌手,是香港乐坛最年轻的终身成就奖得主,唯一一位在香港星光大道拥有铜像的女艺人,第一位能夺得“歌后”及“影后”的香港女艺人……只有她,能被称为“百变天后“和“香港的女儿”。
梅艳芳去世后,香港甚至华语乐坛也再没有一个人,能够扛起这位巨星的旗帜。
这18年来,中国的娱乐市场不断刷新着记录,电影票房在增加、音乐收入在增长、各种选秀造星的节目层出不穷,在技术的发展下,舞台、音响、包装都在进步,华语乐坛也是新人辈出,可为什么就是再也出不了一个梅艳芳呢?
首先我们要承认第一点,那就是第一流的天才,都是不世出的。到目前为止,唯一一位能够在全世界范围内,不管是哪种肤色、什么信仰、哪个阶层的人都喜欢的一位歌星,只有一个人,那就是迈克尔.杰克逊,自他之后,不管你是什么天皇巨星,还没有谁能够达到这个成就。
这个世界上有时势造英雄,也有造时势的英雄。前一种常有。而后一种极为稀少。迈克尔.杰克逊就属于造时势的英雄,我相信不管是在什么年代,他都可以创造一个时代。
而梅艳芳,尽管也是第一流的天才,但还是属于前一种,时势造就的英雄。
要问为什么现在出不了一个梅艳芳,就要反推,当年为什么能够出一个梅艳芳?
1982年,18岁的梅艳芳,参加了无线电视和华星唱片联合主办的第一届新秀歌唱比赛。当时台下的评委有黄霑和顾家辉,两人几乎都给了梅艳芳满分,顾家辉虽然扣了一分,但那是因为他固执地认为“艺术没有满分”,那一分相当于是进献给了艺术之神。
梅艳芳属于那种老天爷赏饭吃的好嗓子。她的成长经历和华语乐坛另一位传奇女歌手非常相像,那就是邓丽君。梅艳芳和邓丽君都是出身寒微,从小就靠卖唱给家里补贴营生。小小年纪就要在歌厅、酒吧、公园和街头演出,其中的辛苦和艰难,可想而知。梅艳芳还因此被同学嘲笑是“歌女”,不得不退学。
在这样的环境下磨炼出来的梅艳芳,拥有同龄人不具备的舞台经验和专业。而且由于她在女歌手当中属于难得的低音,所以一出道就木秀于林。当时歌唱比赛结束后,媒体对她的报道用了一句话非常能说明问题——“分数胜亚军几条街”。
随后黄霑和顾家辉为她量身打造了首张专辑《心债》,两位导师听完第一次录音就宣布“收货”,唱片大卖,风靡香港,自此梅艳芳的星途开始正式启程。
2、
香港的女儿
在梅艳芳所有的荣誉和称号里,“香港的女儿”是最有份量的一个。
此后尽管有后起之秀能够再被冠以“天后”的头衔,但是“香港的女儿”始终只有梅艳芳一人。因为在大家的心中,梅艳芳是最能代表那个年代香港精神的人。
而八九十年代的香港精神,也正是能够出一个梅艳芳所必需的土壤。
那时候的香港娱乐业,是全世界唯一能够和美国好莱坞抗衡的势力。香港以一个弹丸之地,汇聚了天时地利人和。
天时,是财富之时。
八九十年代的香港,是经济腾飞的年代。香港经济从低端的制造业向金融业、服务业成功转型,到80年代末期,服务业在本地生产总值中的比重已超过80%,香港也跻身为全球国际贸易和金融中心。
有一部港剧讲得就是那个财富暴增的年代,名字就叫做《大时代》。金融股市造就了无数人的发达梦想,前一分钟你可能还是一文不名,住在屋村隔板间的废材,下一分你可能就拥有百万股票,立地发达。
大量的资金在那时候涌进香港,市民的消费升级,娱乐化需求大涨,使得娱乐业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投资,制造出来的娱乐产品销往中国台湾、东南亚等华人聚集的地区,赚到的钱再投入香港娱乐产业,形成了良性循环。
地利,是地理优势。
同时期的大陆和台湾,都属于相对封闭的阶段,文艺作品受到严格的审查,意识形态高于一切。那时候的香港电影根本无法在大陆上映,因为无法通过审查,大陆这边是通过录像厅这种方式才看到了周润发和刘德华,只有香港,是华人唯一开放的窗口。
按照香港人最讲究的“风水”理论,维多利亚港的风水,正是香港发达的关键。号称“九曲来水”、“迎送合局”。当然,这些信则有,不信则无,但是也从另一方面说明了当时香港人对地理位置的自信和骄傲。
人和,是人才聚集。
香港当时聚集了华人世界里最优秀的一批人才。而这些人也正因为香港的包容和开放才移居至此。所谓的“香江四大才子”,金庸、倪匡、黃霑和蔡澜,全都不是在香港出生而是后期来的移民。其中黃霑正是梅艳芳的伯乐,不仅慧眼相中了她,还为她量身打造音乐。
黃霑和梅艳芳(中间二位)
除了吸引华人世界的人才,香港也吸引着全球人才。兰桂坊的创始人盛智文,原本是加拿大人,19岁的时候赚到100万,结果交税就交了60万,非常郁闷。回到家中他拿起地区翻阅,母亲问他为什么要看地图,他说,要找一个赚100万不用交60万税的地方,看到香港时,他说,对了,就是这里。于是来到香港创业,创建了兰桂坊。
梅艳芳号称“百变天后”,她的多变造形都是由一个叫刘培基的人打造的。这个刘培基,是在上海裁缝那里学徒,后来去伦敦学的服装设计。如果没有刘培基为梅艳芳量身打造的各种造形,那么可能她就只是歌唱得好,没有那么多经典的舞台形象了。
综上所述,天时地利人和,造就了香港的黄金年代,造就了梅艳芳这样一位“香港的女儿”。
但是这个黄金年代,也终有盛极而衰的时候。2003年,是香港历史上的多事之秋。年初的SARS疫情爆发,经济、人心都持续低迷,4月1日愚人节那天张国荣跳楼身亡,12月30日梅艳芳去世,这些诸事不顺被称为“一个时代的终结”。
此后香港的娱乐业最讨论最多的一个词,就是“衰落”。
赚快钱赚习惯的香港娱乐产业人员,先是粗制滥造自毁长城,失去了台湾这块最大的市场。紧接着日本、韩国的娱乐产业后来居上,抢占了大部分亚洲市场。仅凭香港区区几百万人,无法满足本土娱乐业的输出,越来越多的香港艺人开始北上,将事业重心转移到了大陆。
市场丢失、人才流失、不再受到资本的青睐,整个产业都在萎缩,更何谈出一个能接班梅艳芳的人物?
3、
时代不同了,你变了
其实又何止梅艳芳没有接班人,刘德华、梁朝伟、成龙这些顶级巨星一样没有接班人。这几位在娱乐圈都火了几十年,他们的粉丝也都经历了两代人,可现在有谁能够接班呢?不要说正式接班,连有接班希望的后起之秀都看不到。
这不仅仅是香港娱乐的黄金时代过去了的原因,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是观众变了,你变了。
观众变得不再只愿意单向接受明星的输出。在过去,制造一个明星,可能只是经纪公司的事情,而现在,一个明星的出道、包装、推广,都少不了粉丝的参与。
尤其是00后这一代观众,他们的追星方式和之前有很大不同。过去追星,最多是去接机、去买唱片、听演唱会,把海报贴在床头,而现在追星,是要参与到明星的制造当中。为明星能不能站到C位去拉票,帮明星在微博上打榜,购买明星代言的产品,以便让明星能够接到更多代言,获得更多的资源,这种追星的方式就叫做“饭圈”。
在“饭圈”文化里,一个明星包打天下,让所有人都喜欢的事情极难发生了。
大家都各自形成了兴趣部落,一个明星只能在一种人群中获得支持,如果想要获得不同人群的支持,就必须要尝试更多的风格,而风格的改变会让一直支持他的饭圈粉丝感到背叛和不满,从而失去他最铁杆的一批粉丝,就算明星自己愿意舍弃,他背后的经纪公司也不会冒这个险。
2019年,豆瓣上出现一个帖子,名为:《周杰伦微博数据那么差,为什么演唱会门票还难买啊?》
发帖的大概是个饭圈的00后,他很不解,为什么周杰伦连微博超话排名都没有,演唱会门票却还那么难买,还有那么多人愿意去追他?
这个帖子立即激起了“老一辈”周杰伦粉丝的斗志,不少“中老年”粉丝也表示第一次为了偶像,拿起手机学习“刷数据”。只一个晚上,“被迫营业”打榜的粉丝们,终于将周杰伦超话送至排名第一。
这件事就很好说明了现在最年轻的一代人,和上一代人追星的差异。在80后和90后那里,周杰伦可是曾经“男女通杀”的天皇巨星,而在00后看来,一个微博数据很差的明星,肯定没有很多粉丝支持他,没有流量就不是顶级巨星。
粉丝们追星方式的改变,造成了像梅艳芳这样能够让所有人都喜欢的明星,成为上一个年代的记忆。过去是时势造英雄,现在是粉丝造爱豆。
我们也不必为此太过感伤,年轻都是暂时的,时代总是变化的,今时之蜜糖,或许就是未来之砒霜。作为一个老派的人,我还是喜欢梅艳芳,一流的艺术家,能够经得起时间的考验,历久弥新。
说梅艳芳“亚洲麦当娜”、“东方黛德丽”、“香港Edith Piaf”。
说梅艳芳绝代芳华,百变女王,百无禁忌。
说梅艳芳,香港的女儿。
香港最近二十多年逝去的文化名人、娱乐名人不在少数,不乏巨星级,但上升到城市化身高度者,唯有梅艳芳。
何解?
看完梁乐民、王丹妮版《梅艳芳》,对这核心问题,不可能得到确切答案。
也许可以稍许抽象一些、理论化一些讨论。法国哲学家德勒兹在谈及英美文学时,讲过树形、草状的概念。德勒兹认为法国人的思考方式都是树形:知识树、树状点、始与终、根与顶。法国人思考问题总是由过去和未来组成。与之相对,英美人的思考方式是草状。草的特色是,总是由中间生长,总是长在各种东西之间,没有过去与未来。草不生根,草有逃逸线。举例来说,德勒兹认为托马斯·哈代的作品中的个体,不是把握了自身的个体,而是个体体验了其他个体后产生的感觉包,组合体,每个人都是一团可变的感觉包,是无主体的个体化。
香港的特殊性即在于此。香港无根,去历史化。二战后,因为地缘政治,香港成为流变的国际中转站,这个特质被强化。香港的未来其实也早就确定。未来早早确定,等于没有未来。香港的偶然爆发,正是从中间重新开始的结果。德勒兹哲学的核心概念,装配、之间、临界、生成、未完成、流、逃逸线、解域化,完美对应了没有属性、无法归类、无法定义、无主体性、混搭装配的香港。属于边陲之地的香港正是因此,能够在某段时期,绽放出难以形容的生命活力,奏出华人社会百年难遇的最强音,压倒日本成为亚洲的流行文化中心。
以此角度来看,百变女王,百无禁忌的梅艳芳,是谓香港的女儿。
好莱坞一直以来都很钟情于拍摄自我投射、自证性质的电影圈题材电影,《一个明星的诞生》迄今拍过的版本不在少数。但比起指名道姓的真人题材,虚构影射模式(还原论)更加热门,原因也简单,禁忌太多,吃力不讨好。塔伦迪诺《好莱坞往事》是个异数。但这部电影有着很特殊的视点,塔伦迪诺让迪卡普里奥、皮特这些巨星去扮演屌丝演员,让屌丝演员去扮演巨星李小龙、波兰斯基、史蒂夫·麦昆。这里反映了塔伦迪诺对明星生产机制、电影业的一些本质化观点。
不能说当下这版《梅艳芳》没有诚意,制作粗糙,但对这部电影的整体评价,善意一些,中规中矩,刻薄一点,就是毫无头绪、东拼西凑、避重就轻的大型流水账。感动的瞬间大多来自脑补。
无论是剧作还是影像构成,影片都处在一个常规的传记电影范畴。但恰恰是中规中矩的还原式、再现式拍法,技术层面的超高难度使得最终的目的很难达到。毕竟梅艳芳是超级巨星,且不是远古人物,对硬核粉丝来说其人恍若昨日刚逝。
梅艳芳本人百无禁忌,但本片的拍摄所面临的客观境况实实在在的是处处设限,处处禁忌。梅艳芳的私人情感生活不能表现,或只能虚构表现。日本男友近藤真彦,在电影中易名出现,且绝对是正面处理,凸显纯情一面。这与实际情况有较大出入。圈外男友保罗,没有出场。林国斌,用了化名阿Ben。赵文卓,没有出场。梅艳芳最亲密的一众好友,张学友、刘德华、曾志伟、谭咏麟、成龙、张曼玉、梁朝伟、刘嘉玲、梁家辉,一个都没有出场。梅艳芳的一众徒弟,许志安、陈小春、草蜢、梁汉文、彭敬慈等,只出现了草蜢。另外一些经过梅艳芳提点的著名后辈艺人,陈奕迅、苏永康、谢霆锋、李克勤、郑秀文等,也都一个没出现。扩大来说,整个香港演艺圈的生态在电影中,几乎是零度呈现。梅艳芳的亲人,只出现了姐姐梅爱芳,其他人也是避讳原因,都没有出场。这对角色的塑造是致命的负作用。人物的血肉,丰富度,是靠人物关系搭建累计的,这是还原论电影的基本法则。
米歇尔·威廉姆斯版的梦露传记片《我与梦露的一周》,威廉姆斯虽然也是挑战超级巨星,但只演很短暂的某段时期,难度降低不少。丁荫楠版《周恩来》,也是只拍了晚年周恩来,王铁成紧紧抓住了精准对应大众想象的晚年周恩来忍辱负重的特质,获得有口皆碑的成功。王丹妮从梅艳芳二十岁左右演到四十岁去世,跨度不算最大,但难度并不低。因为蜕变的过程必须有。因为梅艳芳气晕的极端特殊性。
至情至性,刚猛烈性,妖娆柔媚,古灵精怪,可爱芬芳,前卫又传统……梅艳芳并且有一定的粤剧功底,这是她舞台魅力技压群芳的重要原因之一。对一位初出茅庐本职工作为平面模特的新人演员来说,要驾驭如此丰富度的超级巨星角色,难度级数远超想象。王丹妮只演出了梅艳芳的微小部分:现代、自信、可爱、倔强。这只是一个充满了单纯正能量不断挑战自我的女星形象,扁平有余,内在多重面向严重匮乏。
相比其他巨星,梅艳芳是早熟。八十年代,二十岁出头就已是成熟面相。王丹妮面相上与梅艳芳有一定形似(尤其侧面),演早期梅艳芳,抓住她自信、可爱、敢搏的特质,勉强可以应付。但梅艳芳真正进入香港演艺圈核心层,成为巨星后的部分,王丹妮全无招架之功。
这里有演员自身气质问题,也有剧本单薄的原因。梅艳芳有强烈的社会参与性,勇于对社会问题甚至政治问题表达个人看法。但对此的表现,不能像电影中那般仅仅停留于社会公益事业。即便禁忌多多,也不能如此单薄。众所周知,梅艳芳常常食客三千,出门吃个煲仔饭都能花去两万港币。这是梅艳芳社团人物、水浒人物的特质。这个特质,在电影中是零度表现。
梅艳芳的特殊性在于,舞台表演、银幕表演俱佳。香港演艺圈,单项指数接近梅艳芳者确有个别,但同时看齐梅艳芳者,并无他人。影片的比重有点过分偏重梅艳芳舞台歌艺一面。电影篇幅几乎只有《胭脂扣》《审死官》。但梅艳芳前中后期上佳演出远远不止这些。她在《英雄本色3》《现代豪侠传》《半生缘》《钟无艳》《男人四十》中奉献了一个个决然不同的角色,银幕上的她,丰富度与她舞台上百变女王的形象根本不分伯仲。电影在这个层面取舍度的严重偏差也是比较致命的问题。
电影倒是没有回避著名的黄朗维掌掴事件,并且把这个事件作为梅艳芳个人生涯的转折性事件来表现。但表现方式却是高度走过场。香港电影衰落归衰弱,但居然能把横绝一时的帮会斗争拍得如此走过场,还是叫人汗颜不已(找杨祐宁演林国斌又是很莫名)。不熟悉内情的当代年轻观众大概率看得云里雾里(关于此事件的真相,可参看黄百鸣制作的《醉生梦死之湾仔之虎》)。理由当然也可以找,涉事的三合会组织、电影公司话事人目前还在世。又是禁忌。
梅艳芳三大幕后推手,黎小田、伦永亮、刘培基。影片只着重表现了刘培基(伦永亮没有出场)。古天乐版刘培基,与刘培基本人依然有不小差距,但不能说差劲。刘培基真人情感浓烈,形事风格直言不讳,有一说一。古天乐塑造的是一个改良优化版:温良,充满情义,没有与梅艳芳产生任何冲突的相知挚友。性格有差距。但古天乐以及林家栋(华星唱片总经理苏孝良)、杨千嬅(华星唱片公司唱片部经理Florence)同时存在的时刻,是这部电影唯一展现出演艺圈气氛的时刻。所以从纯粹还原论的角度看,以明星演明星或演艺圈人物,即便不能精准还原角色外形气质,但气场还原是没有问题的。
最让万千影迷、歌迷失望的必属张国荣的形象。这是影片中除梅艳芳外几乎唯一以真人姓名出场的明星,刘俊谦的还原度却纯粹是不知所谓的零度。无比诡异的是,无论是身板造型还是言谈举止,他似乎没有任何模仿还原的意图,他似乎是在完全无视观众接受度的条件下演一个虚构的名字正好叫张国荣的明星。相信主创定然不是塔伦迪诺《好莱坞往事》式的反讽思路,但落得如此效果也是让人不可思议。
整部电影是在梅艳芳告别演唱会压轴演唱、华丽哀婉的《夕阳之歌》曲目中落幕。两个多小时的时长,能打动人的部分大概只有那些熟悉的旋律、梅艳芳、张国荣真人出现的纪录片画面。
时代造就梅艳芳。时代也造就电影《梅艳芳》。无所憾。
(首发虹膜公号)
原来快歌是唱反叛,慢歌是唱唏嘘
对事件的高度尊重与还原,资料影像和现场拍摄竟然高度重合,路演场,梅艳芳扮演者王丹妮为此接受了一个人的训练营,没想到里边有几首也是王丹妮自己唱的。张国荣出场的一瞬间全场唏嘘,两个人互相不想让对方担心结果都在最漂亮的时候走掉。色调看出来有特意致敬上世纪的香港,霓虹的色调。
拍得很是平庸,Leslie随便找个人乱演一下,又拿最惨痛一幕暴击我们。但梅艳芳已经蛮惨了,又不忍心看她比电影里更惨的人生。八了那个日本男朋友,我去,原来是百度词条“渣男”举例代表,电影也太美化了,梅艳芳死前还去见面也是真的。掌掴事件这种出几条人命的事,啥都不敢写,导致分手戏也毫无道理。无良梅妈也没出过场。这种传记片,还是等所有人都去世了再拍吧
最多科普片,梅姐的粉絲不會滿意
传记片很难拍,电影切入的角度看出了创作者的善意,没有刻意强化其他角色负面的标签,强行制造太多冲突,可能有人觉得平淡,但我反而觉得看到了很多美好。梅艳芳的仗义、对朋友的豁达、对社会的无私,都源于她的个人成长经历,从小她跟着姐姐在歌厅驻唱,比同龄孩子早熟,也更坚强能吃苦。她从成名后,一直有人在帮助她,支持她,她知道感恩、知道回报,就像她对刘培基说的:“我四岁出来赚钱,长得没有足够美,如果没有你们支持我,我也不会这么成功。” 变幻动荡中的香港正需要这份有香港印记,永不过时的信念与善念,一起度过难关。
一边吐槽流水账一边哭的稀里哗啦,我不太能够分清究竟是电影的原因还是梅艳芳的原因……
还不如重映梅艳芳的告别演唱会。
对这部片子的评价很纠结,一方面觉得它没有深入去探究梅艳芳的内心世界,只是浮于表面的描写,另外一方面又被梅艳芳的真实经历所打动,观影时有时感动有时疑惑。王丹妮的表演是及格的,很多造型和神态都很像梅姐,尤其是最后穿婚纱的部分,演唱部分也不错。但是她身高实在是和阿梅差别太大了,又总是穿高跟,日本酒店的大门都快装不下了......并且可能是因为演员本身比较年轻,没有演出梅姐稍年长时的状态,稍年长时的表情和语气和刚出道时基本没有差别,让人有些出戏。
过程中真是各种泪目,结束更是一个爆哭。当然,倒也不是影片有多好,只不过由之想起了曾经的梅艳芳,以及那个满是回忆的童年。影片本身真的太普通了,如此的浮皮潦草,毫无重心,好像一个大型人物流水账,你哪怕就拍那场谢幕的演唱会,应该也会更精彩一些吧。现在的感觉基本就是什么都想拍一点,却又什么都不能拍太深。连众多角色的名字也只能用英文名代替。除了去世的张国荣可以用全名,也是太刻意了一些。以及,我也觉得这片稍微有点消费张国荣了,为什么会在梅艳芳的电影里,拿那么多时间讲张国荣的去世和葬礼,也有些太明显了。感人的部分,其实都是属于梅艳芳的部分,终究,是部有些可惜的电影。
好像什么都讲了,但又好像什么都没讲…隔太近的人物传记好难拍…
这种比较近的传记电影是免不了有些流水账,毕竟有些人和事不能全拍出来,可以理解。电影没有胡乱夸大编排,给了梅姐充分的尊重,但是情节不够细腻生命力不足略显平淡。主演能抓住几分梅艳芳的神韵和性格特质,表现挺不错的,就是后面年龄感和阅历没有体现。很喜欢早期舞厅的那场戏,有原型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感觉。张的选角则不太像,可能因为是配角。电影的高光在穿插的梅艳芳真人影像,尤其是末尾的婚纱舞台非常感人,敢拼敢闯不屈服于命运的梅艳芳,香港的女儿。电影可能不太能让梅姐的忠实粉满意,但是能让不太熟悉梅艳芳的年轻观众看到她的一生,进而去了解她真正的生平,这是它的意义。总体上是一部合格的电影。
相信自己,你的所有情绪或感动都来自阿梅本人。
若以張曼玉在《阮玲玉》裡的神級演出為標準,王丹妮其實並不差,有兩幕我甚至覺得演員已經超越單純「似唔似被扮演者」的階段:第一是舞廳首次和哥哥一同登台獻唱;第二是梅姐最後一場演唱會裡的那段獨白。王丹妮在那兩場戲裡是沒有「消失」的:前者是王丹妮作為新人出道的心境,如果是她,面對和梅姐同樣的情況會怎麼做?而後者則是作為扮演者的王丹妮從未遇過的狀況,那時候,出現在她臉上的是一場「戰爭」,一場故意要被識穿的虛假表演,沒怎麼改變的容顏所帶出的間離效果正正告訴我們,梅艷芳是不可能被原樣複製的,王丹妮必須重新掌握這副身軀的主動權,對抗依附於身上的亡魂。導演既不相信電影,又不相信演員,所以只能不斷以穿插歷史影像和流水賬的方式來製造催淚時刻,觀眾會被感動完全是因為那是看似轉瞬即逝,實則深深銘刻於腦海的回憶片段。
编年体传记片,经典场面一一复刻,也插入了必要的纪录片段,不违和。演员神似,虽然比较大只,但更凸显女主角地位,也不是不可。张国荣的演员,一开始觉得不像,但越往后看越觉得动态像,很不错啦。从2003年张国荣去世那里开始哭哭哭。我觉得这个票房好的话,一定会接着拍Leslie的。看的粤语版,超让我意外惊喜的是还有狄龙一个镜头。女人如花花似梦,夕阳之歌,永远的Anita,芳华绝代!!
慢歌唱的是唏嘘,快歌唱的是反叛。
加一星给情怀、Mui姐和Leslie。粉丝向电影,身边不少落泪。传记片很容易拍成流水账或者MV,所以这部也存在一些这样的问题。演唱会部分剪辑有些乱,不如波西米亚那样的长镜头来得好。看哭了两次,一次是哥哥离世,一次是最后的夕阳之歌。
超出预期的一次完成。立项时深知有些东西不可能(还)有机会拍,有些东西暂时不能拍;于是“曲线救片”,转而聚焦她生命中几个最重要的时刻- -对舞台的钟情、最重要的电影还有决意奉献与给予;虽有遗憾,但也算讨巧。猎奇的传闻、秘辛、分歧先抛低一边,却将所有心力放在“香港的女儿”与“演艺圈大姐大”之上;那一幕幕由各种大牌撑起的cameo,还有数个台词里面闪现的名字;大家挂住她不仅仅因为她,也因为那背后美好而又黄金的年代,和超出作品之外的人性光彩。王丹妮证明是惊喜,因为在外形完全吃亏下,却下苦功抓了神韵,态度难得;廖子妤和刘俊谦的诠释,和千FA的“华星人演华星人”一样让人津津乐道。【看的时候觉得差一首《梦伴》,全场大合唱竟然了了心愿;眼泪夺眶而出,圆满】
为什么不是关锦鹏来拍……这个导演拍得太新太商业了,而且哥哥的演员是什么鬼!为什么会那么猥琐!一点都没有哥哥的忧郁和温润如玉的气质,不说他是张国荣我真看不出来。。但是女主挺好的,抓到了梅姐的倔强和落寞。就是中年后很拉垮,不如后半段让袁泉来演。虽然我这不满那不满,但梅姐真的很值得爱值得记住。
10/31 上海环球AMG/// 7分,我哭了,很多人都哭了,别和我讲电影技法,我喜欢就行。
因为淋过雨,所以想为别人也撑把伞,梅艳芳小时候吃过太多苦,所以更懂如何为善。现在太多明星拿慈善公益做人设,反倒丢失了一颗真心。突然想到一直在建小学的古天乐,现在的他,有几分当年梅艳芳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