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丽丝,是一个单身母亲,也是一家新品种植物开发公司的高级植物培育员,工作非常勤奋。她设计了一种非常特别的暗红色花朵,不仅外观让人注目,其健康价值更是出众:如果气温合适,营养足够,人们能时常跟它说话,这棵植物就可以让它的所有者开心起来。爱丽丝违反了公司规定,带了一株回家送给自己的青少年儿子,乔。他们给这朵花起名“小小乔”。但随着花朵生长,爱丽丝越来越怀疑“小小乔”也许并不像它的名字那么无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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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地利导演,奥地利文艺女导演,奥地利单亲妈妈导演的科幻片,四次入围戛纳“一种关注”单元后终于入围主竞赛并最终夺得影后大奖的奥地利单亲妈妈导演的英语科幻片……
采访中,她有三个观点让我印象深刻。
她说,她有个9岁大的儿子,竟然爱看《冰雪奇缘》,她觉得这简直跟吸毒一样。全奥地利人都只看美国电影,她的内心是可怕+恐怖!
她还说,自己在奥地利做导演的过程中,遭遇过一些不受尊重的待遇(是metoo吗?咱也不好说,咱也不敢问)。她还被周围批评不是一个好母亲,因为生下孩子后,她没有完全在家待着。
她反复说,人类是不可能完全理解他人的,这种不可能的意思是,就是不可能。而她的科学观是,中国的基因编辑婴儿是大好事,积极,正面,引导我们往正确方向走,和国际舆论的谴责截然相反。
她说的这几件事,都可以在这部电影里找到对应的表达。 这位导演叫杰茜卡·豪丝娜,绘画艺术家庭出身。电影叫《小小乔》,豆瓣上有些争议,但不失有趣,今年欧盟影展的开幕片,国内暂时还不能在商业院线上看到。
它到底讲了一个什么故事呢?
小乔是女主角爱丽丝儿子的名字,小小乔是她另一个“儿子”——一种能让人闻了就心情好的红色花朵(不就是嗑药嘛)。女主在通过测试后,安心地把小小乔送给小乔,谁知道,测试是不准确的,小乔被小小乔“控制”了,性格变得古怪,并且,越来越多的同事也被小小乔“控制”了。电影里,最终只剩下爱丽丝一个人是“人类”,她必须做出选择,归顺“小小乔”,或者对小乔放手——尼玛,这根本就是一件事,哪有得选啊!
听上去有点《天外魔花》+《恐怖小店》+《怪形》+《科学怪人》……
但《小小乔》有它自己独特的节奏,诡异,深邃,很抽离,失真。但它的不真实,又与我们人类社交的不真实极为相似。
能看出来,杰茜卡·豪丝娜来自一个中产阶级家庭,有良好的教育,衣食无忧,她可以尽情思索哲学,安心做导演。
来吧,上干货。
第一导演:《小小乔》算是你影像上最具野心的一部戏吗?
杰茜卡·豪丝娜:怎么样的野心?
第一导演:比方说你把一切成熟的想法都放在里面了。
杰茜卡·豪丝娜:那我不确定它算不算最有野心的一部,我就是通过电影讲述对我来说重要的故事,没想那么多,不能说它和我以前的电影相比更具野心,不能这么形容。
第一导演:这次离金棕榈更近了一步。
杰茜卡·豪丝娜:我只能说我的电影变得更复杂了,但我也没有办法拍出一部获奖概率更高的作品。
第一导演:整部电影到处都是模棱两可的情节,人物动机的多义性,很想知道你从几岁开始怀疑人际交流上的“真”与“假”?
杰茜卡·豪丝娜:我也不记得我是什么时候有了这个想法,它源自我对生活的一般性认知和过去积攒的经历,这些是你我都曾拥有过的,而非我自己所特有的。
有一瞬间你会意识到,人们不总是一直说真话,这是非常正常的。但是我们会试图忘记这一点,通常我们会忽略它,我们希望自己能够去相信,希望所有都是真的。
你并不了解他人,你永远无法真正理解他们,你只能去猜测。这部《小小乔》就试图去告诉大家,这或许才是人类最普遍的状况。
第一导演:《小小乔》是一部很完整的女性电影,但是,你为什么想到把它和当代科学结合在一起?在科幻这方面,你的起点是什么?
杰茜卡·豪丝娜:对我来说,《科学怪人》这个故事是我创作的其中一个起点,它是关于一名科学家创造了一个怪物的故事,这个怪物逃离到了外面的世界并伤害人类,我想展现这个故事的一个女性版本,即女科学家版本。
确实,这部影片是关于科学的,因为所有的科学家都会创造新的事物,但没有人能够百分之百地确定新事物后来会如何发展,是否会有一些没有预见到的副作用,从这个角度上讲所有科学家都在给世界创造怪物,因为他们无法控制自己创造的东西,这是其中的一个方面。
另外一个方面是这个科学家既是一名女性,也是一位母亲,她不仅创造了花朵,也孕育了自己的孩子,这是《科学怪人》中没有的元素,但我们发现在当下,职场母亲是个非常重要的话题。
第一导演:那这部电影背后的科学家团队都是来自哪些领域?
杰茜卡·豪丝娜:我面试了很多不同领域的科学家,其中有一位是做脑研究的美国科学家,他也参与很多美国商业电影的制作,同他谈话非常有趣,因为他已经熟知如何把科学最好地结合到电影中。
我曾跟他讨论,我们需要干预大脑的哪个部分来改变人们的行为。但最后,只有三个科学家真正同我们合作编写剧本,包括一名神经学家、一名植物遗传学家和一名人类遗传学家。
第一导演:那么,你是否有关注到去年中国那次基因编辑婴儿的报道?
杰茜卡·豪丝娜:有的,我听说过这个新闻,我觉得这是个创造性的研究,这与我们在欧洲和美国所展开的讨论很相似,都是关于伦理问题的,自从那位中国科学家对胎儿进行基因干预后,这方面的讨论更为热烈,我觉得这是件好事。
因为有科学家开始编写针对科学家们的伦理指导目录,这是非常重要的,从这个角度出发,这个事件有正面意义,因为它让人们意识到,我们需要相应的指导,帮助把握这项新的研究领域的方向。
那科学家是否有可能对人类进行真正的基因改造呢?我并不清楚这个问题的全部答案,但现在科学家都在制定伦理指导目录,这件事是特别正面和积极的。
第一导演:你刚才有提到电影中的职场母亲,你自己也是一位母亲,你是如何平衡母亲和导演这两个工作的?
杰茜卡·豪丝娜:其实,《小小乔》这部电影想要传达的信息不仅是给女性观众的,更多是针对男性观众的。
在我生活的奥地利和整个欧洲,大家对于女性的母亲形象认知仍然是非常传统的,社会认为母亲就是要爱自己的孩子胜过其它一切,但我想要表达的是,其实母亲跟父亲很像,虽然她很爱自己的孩子,但同时她也可以把自己生活的其它部分拿出去做别的事情,例如成为一名科学家或者像我一样做一名导演。
我作为一个女性,也曾经被周边的人批评,因为他们无法想象女性如何能做到在工作上全力投入同时又不耽误做一个称职的母亲,我觉得这根本不是什么问题,因为大部分父亲就是这样的,这是可以实现的,所以我认为母亲们的生活中应该要有这些方面,毋庸置疑她们是爱自己的孩子的,但她们也应当能够参与到其它事情当中。
第一导演:电影中有一场戏,本·卫肖站在艾米丽·比查姆家门口和她表白,表白的同时,旁边走过来几个女人,她们嬉嬉笑笑,仿佛是在嘲讽男主刚才的示爱?本·卫肖在此时像一个利用情感的人,你有这层对男性的批判隐喻吗?
杰茜卡·豪丝娜:这不是什么隐喻,我只是在扰乱那个时刻,因为当时他正在表白他的爱意,那些走过来的女孩有点打断了他,我时常在我的电影中使用这种方法,创造一种幽默的感觉,当你试图严肃起来的时候,突然一些搞笑的事情把氛围破坏了,例如不合时宜的声音忽然出现把你的注意力给分散。
这也涉及到你在采访开始的时候问到关于整部影片的那个问题,什么是真与假?什么是真相?真正的感受是什么样的?
也许本·卫肖正尝试表达他真实的感受,但他被那些女孩打断,状况就崩塌了,我们也就不再相信他了,当他再说“我觉得我爱你”的时候,听起来有些尴尬,但女主也并没有做出真正的回应。
也许他说的是实话,但我们并不知道。
整部电影中都充斥着这种特质,我想提出的问题是,“那个真正的我在哪里?什么时候我才是真正的我?什么时候我表达的是我真实的感受?”
人的身上有许许多多不同的方面,由于受到外部世界的影响,人们很难做到真正本我的表达。
第一导演:去年的Metoo运动有影响到你吗?
杰茜卡·豪丝娜:Metoo运动影响到了整个欧洲社会,包括导演群体。我认为Metoo运动的核心是男性和女性如何对待彼此,曾经人们普遍缺乏对女性的尊重,在我成长的过程和成为导演的路上,我曾经常受到这样的影响,我不是说人们都很坏,但对男性导演的尊敬程度就是和对女性导演不一样,所以我会认为男性更受待见。
如果一名男性导演拍了一部奇怪的影片,人们就会说他是鬼才,如果是女性导演的话,人们会倾向说,这电影也太奇怪了吧,简直是一部失败的作品。 我感觉人们在评价女性时缺乏信任和尊重,女性也能在电影和其它方面出类拔萃,但这个事情并不是那么显而易见,因为大部分时候是男性主导的。
第一导演:Metoo不能单单只体现在性别观念上,它其实是一种政治。
杰茜卡·豪丝娜:对,我觉得性别只是其中一个很小的方面,重要的是在更高的层面开展交流对话,而不是贬低和轻视女性。
第一导演:说到两性,这部电影有一个设定,我觉得很有趣。“小小乔”这朵花不能繁殖,电影里有场戏很微妙,男主有一天和女主约会,按常规的情节发展,他们有可能在当晚确定关系,但是在约会那天下午,男主意外触碰了“小小乔”的花粉,然后他似乎没有再对女主有任何性行为上的企图了,他很可能被花控制了。那么问题来了,一朵不会繁殖的花,阻止了两个人类的交配,请来讲讲这个设计吧。
杰茜卡·豪丝娜:是的,电影中繁殖这个主题与爱丽丝作为母亲的身份相呼应,她自己生了一个孩子,同时也赋予了植物以生命,这甚至不算什么发明,因为这些植物都是经过基因编辑的,大部分都无法进行繁殖,这正如影片中说的那样,这可以防止植物在自然界中的繁殖,因为我们不知道基因编辑的植物是否会有什么副作用,这就是为什么影片中大部分植物都没有繁殖能力的原因。
第一导演:当代独立女性在慢慢觉醒,反婚反育的女性比重在加大,如果这个选择是基于两性公平,基于社会健康,那会不会意味着,一部分女性会从社会性上正确地远离子宫这个器官?在绝对公平面前,人类的繁衍是不是也不太重要?
杰茜卡·豪丝娜:这已经产生影响了,例如在一些儿童看护服务不是很健全的国家,他们的出生率和儿童数量都在下降,例如在德国和奥地利,我们都不是很擅长(抚育孩子),很多孩子去上幼儿园,中午十二点就回家了,那你该怎么办呢?所以大多数家庭的母亲都是待在家里的。
法国就是完全不同的情形,女人生完孩子后,过六个月就回去上班了,孩子会在很好的公立机构得到看护,如果女性能够继续工作,同时她们的孩子可以有人照看,那么她们是会继续生育的,但如果她们必须在职业生涯和养育孩子之间做出一个选择的话……就像我的母亲一样,她选择了后者,丢掉了自己的工作。
对我而言,我没有做这样一个选择,我有自己的工作,同时也有孩子,因为我会雇人照看我的孩子。我觉得这是问题的关键,现在的女性想要工作,所以需要她们的孩子能够得到很好的照料,以确保她们不会因此感到愧疚,这应该是未来的方向。
第一导演:你当前的一切的看法,和你的绘画艺术家庭的出身有什么联系吗?
杰茜卡·豪丝娜:我父母是艺术家这个事情对我对女性的认知没有必然影响,因为不管是从事什么职业,像我父母那代人,大多数女性都是跟孩子一起待在家里,不管是艺术家还是在邮局工作都是一样,每个家庭基本都是这样。
但我的父母作为艺术家是对我在艺术方面有影响的,我们会经常一起讨论和欣赏艺术,因为他们热爱艺术,所以他们会向我和我的姐姐讲解很多关于视觉艺术上的东西。
第一导演:那你厌恶商业流行电影吗?
杰茜卡·豪丝娜:我的儿子今年九岁,他的学校组织他们看了《冰雪奇缘2》,我这几天在中国也看到影院贴着《冰雪奇缘2》的海报,这让我有点担忧,好莱坞的造片机器非常强大,人人都对其着迷,这让我感到害怕,一部影片怎么能影响这么多人呢?
孩子们都会去看这样的影片,我觉得它们都很容易让人上瘾,就像吸毒一样。《小小乔》确实也反思了这个问题,有一些影响是可以进行操控并让人上瘾的。
第一导演:漫威和DC的电影对奥地利的影响大吗?
杰茜卡·豪丝娜:是的,对奥地利的影响过于大了。你知道吗,现在奥地利人只看美国电影,这简直就像一场噩梦。
我觉得这些美国电影里的音乐是很关键的一个东西,像《冰雪奇缘》中使用的音乐,不管对成年人还是孩子都非常有吸引力,在一些场景中,当音乐响起时,你会不自觉地哭起来,或者感到恐惧,音乐创造出了不同的情感。
这与我在《小小乔》中所做的恰恰相反,《小小乔》的音乐也很引人入胜,但也很怪异,它制造了一个间隙,让观众思考自己是否真的喜欢这部电影,但漫威等美国票房大片永远不会这样做,他们努力让你忘记你自己,变得被动,所有的信息都自动被消化,因为你已经停止思考了。
第一导演:那么问题又来了,如果你阻断自己的孩子看流行大片,他就会在这个主流群体中被孤立,变得孤独,你不阻断,你又会因为孩子看这些电影感到难以接受,这可怎么办?
杰茜卡·豪丝娜:你说得对,我觉得可能没有办法阻止他们看这些电影。
我自己的话,会给孩子提供一些其它可以看的影片,有时候我们也会一起看卓别林的《大独裁者》,这对孩子是有益的,卓别林幽默,影片也更具智慧,他让孩子明白,电影可以有不同的形式,不一定都像《冰雪奇缘》。
第一导演:我也是这样做的,我的孩子五岁了,我没法阻止他看一套两只大熊和一个秃头伐木工打架的动画片,虽然这套动画的某个剧场版拍得还不错,但我会有意无意地给他看上世纪中国上海美术制片厂的经典动画。
杰茜卡·豪丝娜:如果你的孩子五岁了,那我建议你去看一个日本导演的动画,他叫宫崎骏,他拍的《千与千寻》就是个不错的选择。
第一导演:已经给我孩子看了无数次了。
杰茜卡·豪丝娜:哈哈,它很具有娱乐性,但同时也很怪异,如果你的孩子能喜欢《千与千寻》,他再去看《冰雪奇缘》也是没有问题的。
第一导演:话说,好莱坞有没有给你发射过什么合作信号?
杰茜卡·豪丝娜:我这部《小小乔》就卖给了一个很棒的美国电影发行商,叫木兰花影业,他们有发行欧洲文艺片的经验,也做过一些有意思的美国电影。
当然《小小乔》的成功主要在文艺片观众群体中,而不是商业影片那里。我也从好莱坞和美国对我感兴趣的经纪人那边收到了一些有趣的邀请,但我觉得我还是会保持独立。
第一导演:最后一个问题,李安,也许你有关注,也许没有,但是他现在有些困惑,他开始钻入“电影结界”里出不来了,你是一个有兴趣探索“未来电影”的导演吗,或者说,你会觉得电影会被某种别的媒介取代吗?
杰茜卡·豪丝娜:我觉得当我开始创作电影时,出发点都是一些简单的想法,随着作品的推进,我会做一些研究,写剧本、选演员、拍摄、剪辑、完成影片,而最初那个想法始终没离开过这部影片,如果不是这样,那就说明我的创作失败了。
当然,影片最终不一定跟我当初想象得完全一致,过程中会发生很多变化,可能比我最初的想法更好或更差,有些特别棒的新想法会蹦出来,但也可能会漏掉一些东西,就是会这样。
但我认为,最重要的是那个基本的想法需要传达出来,贯穿始终,直到影片与观众见面。
电影还能表现这些基础想法,我就会继续拍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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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小小乔》惨淡的评分,有些令人惊讶。也许大家已经厌倦了人被“人造物”操纵的戏码,异种通过“寄生”满足生物的繁殖本能,这种设定已经被《黑镜》《爱,死亡和机器人》等暗黑影视剧玩得过滥,也不新鲜。但本片的奇特性,在于这种“阴谋论”只是电影的一种解读,它还另含着一种治愈论,即所谓的花,借着散播花粉,杀死真我,让人变样,甚至像是附体在了人身上,不过是女主植物培育师爱丽丝在巨大心理冲突下的臆想和投射,最后她冲破了心理障碍,对于爱花“小小乔”的恐惧也就烟消云散了。导演在访谈中,强调了本片侧重对亲密关系的探讨,但也没否定其他方向的解读,至少结尾到底迎来的是一个僵尸的世界,还是一个每个人都更快乐的世界,没有定论。
从个人观感来看,一开始觉得女主的心理冲突不足以让她混淆现实和幻想到如此地步。但还是顺着治愈的思路盘一下,她到底遇到了哪些冲突,令她时常恍惚甚至错乱?按照片中的精神分析师的理解,她认为爱丽丝相比儿子更爱工作,但作为母亲,不爱孩子这件事,让她无比内疚。整个社会要求父母必须把孩子放在第一位,尤其是女性,更是应该把孩子当作是自己的头等大事,在这种社会规训下,她自然会陷入“天人交战”中,一个母亲怎么可以更爱工作呢?那么“小小乔”,她培育的新品种,就会成为她工作的象征,担心它有害,就是觉得她对工作的过分投入,会伤害她与儿子的关系,甚至会因为疏于照顾,而让孩子遭遇不测。哪怕连孩子有时妨碍到了自己,成为了自己的负担,有时自己想要摆脱孩子,这样的想法都是危险的,需要竭力克制和压抑。想要灭掉“小小乔”就好比是顺从了社会对她乃至所有母亲的苛求——女性尤其是母亲不可以以工作为重!然而单是这一重内疚,不应该会突然让她觉得周围的人都变了,至多就刻意地多关心、多陪伴一下孩子,比如片中送一株“小小乔”给孩子,代她陪伴孩子,减少自己的内疚感;至多就不乐意接受同事克里斯的示好,毕竟自己一旦有了新伴侣,能分给孩子的时间,就更少了。
第二个冲突就是同事贝拉给她敲的“警钟”,指责她不该剥夺花朵的生育能力,这会逼它以诡异的方式繁殖。她还把她狗狗的“突变”,怪罪到女主爱丽丝的花上。按照基因编辑的设定,花粉应当可以促进人体合成催产素,使人变得更温柔、有爱、包容,与他人的关系更亲密。但贝拉的狗狗吸入花粉后,反咬了她一口,甚至与她形同陌路。这点触发了爱丽丝的两重冲突。
一个是对自己“杰作”的怀疑,它也许带不来幸福,甚至会发生不可预知的变异。照她后来的袒露,她确实使用了违规的病毒,让花香味更浓,最开始她是撒了谎的,她一直都掩藏着一份被揭穿的恐惧。而当时研究所的BOSS似乎还耿耿于怀于自己培育的品种意外死亡,迁怒于她品种的存活,各种挑刺,不知会不会引发过敏啊,是不是有违规操作之类,对她的品种还未全力支持。这令她陷入了惶恐,毕竟这一得意之作的失败,可能会导致她整个职业生涯的崩盘,对于一个工作狂而言,这是无法承受之痛。
另一个是曾经贝拉与狗狗亲密无间,而今关系破裂,这也触发了爱丽丝心中的隐忧,那就是自己的儿子乔,是不是也会有一天跟自己决裂?如同她当初对“小小乔”的设计,大多数新品种的花,都是减少照料,让主人可以更自由,但相对应的,花香也更淡,但“小小乔”却要悉心呵护,以换来更浓烈的香味。这其中隐约透露出她对自己在孩子身上投入过少的遗憾,也因此母子之间的爱意是寡淡的,若有似无。而在与孩子的“happy hour”中有多少全神贯注,多少心甘情愿,还仅是因为母职所迫,也未为可知。如果当初她倾注更多心血,是否可以让他们之间的爱更香味四溢呢?不能说她对她的选择完全的无怨无悔。
贝拉这个人物在很多人的解读中,被当作了先知,她最先察觉到了“小小乔”是最大的BOSS,意欲通过花粉给全世界人洗脑,而“小小乔”的创造者,爱丽丝应当背负所有的罪恶。在“阴谋论”中这是成立的。然而,在治愈论中,她可能就成了造谣者,毕竟是爱丽丝抢了她的位子,而她被降级了,无法再重现自己曾经的辉煌,难以释怀,就开始觊觎后辈、同僚,尤其是当后面越来越多的人开始站边“小小乔”,看好它,守护它时,她就更加控制不住自己的心魔。而给爱丽丝灌输“小小乔”威胁论,就可以促使她辣手摧花。
第三个冲突,是她的儿子真的变了。贝拉给她看的其他试用者的访谈又佐证了这一点。但她的儿子更快乐了吗?并没有,反而是变陌生了。他跟爱丽丝更少交流,很多事不再跟她商量,父亲、朋友成为他更重要的依靠,而不再是母亲。他变叛逆了,会偷拿她的门卡,去偷花。两人还暴发了口角,甚至肢体冲突。就好像是贝拉和她的狗狗一般。她最害怕的事情发生了,她没有想到这是儿子进入青春期,追求独立、挣脱束缚的必经过程,她想到的是,自己太爱工作,对儿子关爱不够,酿成了恶果,两人的关系一去不复返了,这令她深陷内疚的泥沼。而作为超有掌控欲的女强人,她感觉儿子不受控了,唱起了反调,而自己居然在“夺子大战”中输给了与儿子相处时间更少、自己还看不上的前夫,自尊心也受到了重创。
在种种冲突交杂之下,她变得敏感多疑。她虽然擅长种植植物,但不善于与人沟通,她对儿子,更多的是干涉、管教,很难自然地与人交流情感。当大家都把“小小乔”捧上了天,对它百般照顾之际,她前所未有地觉得落寞,那种其他人对“小小乔”的体贴多于自己的感觉,何尝不是她的儿子乔曾经饱尝的——比起我,妈妈更爱工作。她若有此念,内疚感自是无以复加。这时“小小乔”就会成为她归咎的对象,似乎除掉它,自己的痛苦就会荡然无存,一切又会重回正轨。
贝拉的自杀,大概是把她推向灭掉“小小乔”的最后一根稻草。此时她眼中的“小小乔”已经是“万恶之源”,所有人都为了它而结成了“同盟”,自己被排除在外,它让儿子变了个人,让“执着于真相”的同事丧了命。剧尾的转折过于仓促,仿佛是弹指一挥间,似乎仅是她吸入了花粉而看淡了一切,让她再度成为“小小乔”的守护神。也可能是因为克里斯愿意与她共同担责,让她有了儿子之外的情感寄托,让她可以开始以不同的方式经营新的关系,像是养育“小小乔”那样;她接受了过去的无法挽回,自己在做母亲这件事上并不成功,而工作就是她的最爱;儿子与她的关系虽没那么亲,也没那么糟,青春期学会放手,过后又会重归旧好;而根据检测结果,无事实依据证明“小小乔”有害,新产品推出后大受欢迎,事业蒸蒸日上;在事态转好、心理疏通之后,“小小乔”摇身一变,成了她的“幸运之神”。
这么梳理一下,治愈论也完全说得通。那么比较古怪的就是“小小乔”到底是怎么让人更快乐的?当然我们可以大而化之地说,当人人都坦然面对了真实的自我,放弃了假我,哪怕这种真实不那么美好,有时需要经历更难熬的阵痛,那么人人都可以更加快乐。所谓的“小小乔”帮助我们灭掉过去的自己,也可能就是剥去假我的伪装。
然而我们也要说说,“小小乔”的另一面,它虽然可能是女主爱丽丝的“幸运之神”,但未必是全世界、全人类的;虽然它未必有“思想”、有“意志”,整天处心积虑地借人撒种,但不要忘了它主要的运作机理,是靠激素让人更快乐。催产素的获取有其他途径,即靠人与人之间的亲密接触,对视、对话,所有饱含爱意的行为,都可以让人产生催产素,无需依赖外物。花粉的效力也不可能是持续的、终生的,对于渴求快乐感觉的人而言,这可能成了新型“毒品”,把本该靠人与人之间亲昵行为产生的,转求于人与花,这虽然可以应急,可以替代,但不该成为全部的来源。
再来,如果爱丽丝或是贝拉觉察到的,周围人的快乐有异样是真实的话,那么也许“小小乔”还有其他的副作用。由它人造的这种快乐是否是以掩盖其他所有情绪为代价?又或者让他们变得只顾自己快乐而不顾其他?是否会让人不自察地做出更恐怖的事情?片中从爱丽丝的视角看去,是颇惊悚的,比如她受伤后,儿子和他女友非但没有显露出担心、难过,脸上挂着的竟然还是笑意。也许儿子的离开,只是为了不被母亲管束,可以更wild。而一看到爱犬玩具就失声痛哭的贝拉,被大家旁观着自杀(也可能是被推下去,她也是反对“小小乔”量产的),可能快乐大家庭里是容不下一个会伤心的“异类”的,这会让大家不舒服。如果为了让自己快乐,灭掉别人也可以,那会有怎样的残忍?如果大家只是为了“小小乔”上市大卖,为了获取更极致的快乐,而伪造了所有的检测结果,包括克里斯看似由衷的安抚和支持,也不是因为真心爱女主,而是为了事业成功的终极快乐,那可不就是一个更可怕的世界了吗?也许就像片中的BOSS所言,感情的真假谁能分辨,谁又在乎?看似皆大欢喜的结局,也许已为未来埋下了更大吨数的炸弹,只是用一种更精妙的伪装,替代了一种更易被拆穿的伪装。
以上可能是该片最有趣的地方,那就是为什么同样一朵花,不同人、不同心境下看去,不同角度、不同时间点看去,会有着天差地别?一朵花到底是什么样,不开启上帝视角,没有人能看得清、看得全。作为人,我们只能说,看不懂一朵花,看错了一朵花,那很正常。只愿每个人都能保有对全局的敬畏,清醒地知道很多时候我们看到的,只是局部,我们以为的事实,只是偏见。
(导演很多不同寻常的想法,对我而言非常具有启发性。原载于《电影》杂志与“电影杂志 MOVIE”公众号。女主角采访→《专访艾米丽·比查姆:艺术的作用,就是让你质疑》。)
杰茜卡·豪丝娜第一次到中国,去了澳门,第二次则来到上海。到了酒店还没歇够,她就带着同样清瘦的儿子前来接受采访。
初来乍到,她总是有点不太好意思似的说自己知之甚少,关于上影节的模式,关于中国电影的制作,关于中国观众对《小小乔》(2018)的反应,以及,关于儿子玩的那个无法在奥地利外登陆的足球游戏。
谦逊得有些害羞,连笑意都会朦胧起来。
从电影到见闻,聊到自己独特的想法,也总是略有腼腆地笑笑。
可她的电影,是如此先锋、大胆。 表现手法,呈现结果都是如此之外,还有对评价两极分化的坦然甚至期许。
她质疑希望、信仰与爱,更质疑真相。这样的电影人,不知不觉就把自己泡出了哲学家的深度。听她侃侃而谈,真知灼见俯拾皆是,原来竟有那么多事情,我们从未想过另外一面。
她把电影奉在圣殿中,却点燃了圣殿不容置疑的存在。而她,杰茜卡·豪丝娜,成了影坛上又一位可敬的战神。
本·卫肖之所以欣然接下《小小乔》中的角色,就是因为“对杰茜卡之前所有的电影极感兴趣”。
从维也纳电影学院毕业后,杰茜卡以处女作《任性天使》(2001)登上影坛。等到《卢尔德》(2009)在威尼斯电影节上拿到竞赛单元费比西奖,她实现了职业生涯的突破。以德国文豪克莱斯特入题的《疯狂的爱》(2014),成为戛纳电影节一种关注单元的开幕片。而首部英语作品《小小乔》首次入围戛纳主竞赛单元,就为艾米丽·比查姆赢得了影后称誉。
作品不多,但总能让人看到跟其他电影不一样的内容以及精神内核。走到这一步,跟她所处的环境不无关系。
杰茜卡生在奥地利的一个艺术世家,父母和大姐都在绘画界闯出了名堂,尤其是父亲鲁道夫,可谓维也纳幻想现实主义画派的大将,二姐谭雅在服装设计领域颇有建树,而她本人则在电影领域崭露头角。
这次《小小乔》能够吸引好演员,还能够打动戛纳评委,正因它不只在讲述一个科技与人心的故事,而它搅动的,更不只是这一片小小的精神天地。
女主角爱丽丝(艾米丽·比查姆饰)是个科学家,在新品种植物开发公司里带队培育了新植株“小小乔”。它非但不是速成的,还要人们怀着爱意去抚摸、倾谈,才能成长。相应地,它会释放气味,激发人们心底的快乐。
但是,小小乔渐渐有了控制人们情感与思想的能力,甚至“意愿”。
有人说这像《黑镜》,用冷冰冰的科技来推演一个潜在的未来。杰茜卡表示,“我喜欢《黑镜》,但我觉得《小小乔》是不一样的,我不是在想象一个未来。没人知道会发生什么,这不是对未来作一个明确的预判。”
事实上,创作《小小乔》的基本思路,就是“设定一个女性版本的弗兰肯斯坦”。科学家爱丽丝培育出小小乔,从某个角度看,确实是把生命赋予了一个未知的怪物。
有了这样一个故事前提,才能进一步探讨电影的核心,即爱丽丝如何在对儿子的爱和对工作的爱之间左右为难。
而在这个斟酌的过程当中,爱丽丝惊骇地察觉周遭的人在一步步变质、异化,自己再也无法确定应当如何去看待他们。“他们变成了一个个问号。”
这种疑虑状态的投射,来自于杰茜卡在现实生活里或触动或困扰的经历。她接连举例说,有些人变了,你会想,“哦,那可不是我十年前认识的人”。又或者,你的孩子变了,因为他们长大了。当你发现自己所爱的某人,其实并不完全就如想象那般,你会觉得惊讶不已。两个人去结婚,两年后,他们就变得相互厌憎,怎么会这样呢?我们以为很亲密的人,有朝一日,大家的距离会变得非常遥远,这又是为什么呢?
爱丽丝的同事贝拉(凯瑞·福克斯饰)到后来,越来越“不在状态”、“不是自己”了,但这时候,“是自己”还有什么意义呢?当你疯了的时候,你还是不是你自己,或者说,当你吃药了,你会不会没那么“是你自己”?
这恐怕就要跳到另外一个话题“疯狂”,而这也是很让杰茜卡感兴趣的。
《小小乔》令人惊恐而又兴奋的一个地方,是始终想要牢牢控制一切的爱丽丝,发现自己渐渐深陷于内心的流沙,曾经以为稳固的关系、观念甚至自我,都在随之下沉,但与此同时,她又像是一个接连押错筹码的赌徒,再憧憬鸿运都好,也会有一瞬间动念——不如,就让一切尽毁吧,落得个人神共灭,也好过这灰头土脸。
有人觉得,到头来什么都变了,爱丽丝妥协,放任,看来什么都不会好了。杰茜卡谈结局这种放松的状态,“也许她是迷失了,也许她是高兴的”。这就看你要把寻常逻辑,摆在精神状态的什么位置。
在挑选演员来诠释这种不一般的状态时,杰茜卡相中了艾米丽。
不久前,艾米丽在《达芙妮》(2017)里演了一个顽固、好斗的疯女人。“这是一个非常摩登的疯女人版本,因为这些古怪的地方,都挺让人喜欢的,而且是很正常的。艾米丽有不可思议的天赋,而我的电影正好需要一个看重工作多于儿子的女人,我不希望观众去指责她,说她是个不好的妈妈。”
正式拍摄时,杰茜卡就会经常跟艾米丽探讨,什么时候爱丽丝会发现别人变了,而通过什么方式,她会觉得自己是在胡思乱想。
杰茜卡盛赞艾米丽的表现,“她是在一个很不稳定的基础上表演,因为这不是一部心理学的电影,不会有大场面来展现她的感受,她在电影里只能跟那种不安感合作,而不知道正在发生什么。这是角色所承受的压力,我觉得她完成得很好。每一场戏,你仿佛都能听到一些内心独白。‘他现在是在撒谎吗?还是说,他正在说出真相?谁是对的?什么是错的?’”
而这种情状下,观众不知不觉地就会以一种特殊方式潜入角色身上,甚至是代入到看似遥远的电影世界里。
能潜入《小小乔》世界的人会更明白,对于心理状态的质疑不过是一角冰山,对真相的质疑才是海面之下叫人惊诧的二级内涵。
爱丽丝、克里斯(本·卫肖饰)和贝拉,全部都是科学家。可即便是科学家,也无法厘清当下发生的事态。杰茜卡分析,“他们发明东西,发现事情,能够拯救人类,却也有可能毁掉人类。”而仔细一想,能让科学家也失去自我意识,其实是一件更有讽刺意味的事情。
在创作剧本的阶段,杰茜卡跟曾经合作过《卢尔德》《疯狂的爱》的编剧拍档贾拉尔丁·巴哈德有过许多考量。二人最终构建了一个复杂的剧本,力图保证每场戏都有一些模糊的特征。
比如,贝拉最后倒下了,那么,是克里斯他们把她推下去的,还是她自己跳下去自杀的?究竟是小小乔改变了人们的思想和脾性,还是说这一切,不过是爱丽丝自己的臆想,只为了能让自己顺利工作,不用带小孩?
这些不确定的场景,就是杰茜卡觉得有意思的所在。
“当你在质疑别人的时候,你也在质疑自己。”对这种视角问题,杰茜卡打了一个生动的比方,“就像我们这会儿坐在同一个房间里,我看着这个方向,而你看着那个方向。这就很像电影的摄影。”
她很喜欢摆弄摄影机,譬如让镜头凑近某人,然后又把镜头移开。“镜头的位置对我来说是非常重要的,因为我想要做的是,让观众感受到不安。”
也就是说,她想让观众在看电影的时候,脑子里不断出现各种泡泡,“我这样判断,是对的吗?”或者说,当有事情发生,角色离开了电影画面,然后又回来,那作为观众,就会有一种感受,“嗯,怎么回事?有什么东西是我漏看的吗?”
杰茜卡笑说,“我不会把整幅拼图都摊给你看,总有几块是找不到的,而我手上并没有拿着。”
这就是为什么说,她的电影两极分化,很挑观众。
其实她也明白,绝大多数观众都希望能在电影里找到线索,并得到明确的答案。但她觉得,既然自己都还处在寻找答案的阶段,又如何能给观众提供呢?“作为一个电影人,很难在拍电影时稍微留出一个缺口,让那种怀疑精神保持活力。”
这种曲折隐晦的做法,当年杰茜卡在《鬼饭店》(2004)里就已经做过尝试。到了《小小乔》,她用了一个新的手段,那就是提供至少2个答案。真相不再具有单一性,并开始背离我们习以为常的概念。
在《小小乔》的试映环节,特定的一批观众会做好“被质问”的准备,所以能够欣然接受电影的特色。但是到了戛纳首映,面对大批不同背景的观众,情状就不同了。
杰茜卡说,“当我看到观众在我觉得该发笑的地方笑起来,我会很开心。但我也会跟评委会成员说,《小小乔》是多面性的,会有很多不同的主题,你得让观众选择是关于这个,还是关于那个的。”
电影的主线是爱丽丝在儿子与工作之间的权衡,但很显然,许多不管是意料之中还是意料之外的观点、指涉、意蕴,都随着故事发展渐次出现,并被真相与假象之争给联系到一起。
“要是真的存在真相,那会是什么?一切事情是否会有一个绝对的答案?我在提供答案这方面,确实是很犹豫不决的。”
杰茜卡在自己的电影世界里探究真相,这真相连皮带肉的,什么粉饰都不加。越敢直面,越显勇气。
她深入许多常见的议题,在别人的陈腔滥调里,别有一种赤诚。
“我有时候会觉得压力很大,当我在广播里听到一些所谓‘会让你感觉很好’的音乐时,我会想尖叫,我没法听。包括一些‘很浪漫的、美妙的’电影,我没法看。因为这是不真实的,它们遮盖了事情的本来面貌。”
而爱丽丝在工作与家庭之间的取舍,其实多少投射了一点杰茜卡目前的状况。她谈到当爸爸和当妈妈之间存在的不公平,“我必须得说,很多母亲就是很难放手。而且我经常想,为什么她们不能说,‘请照顾我的孩子,我要去工作了。’那种愧疚的不好的感觉是从哪里来的?”
她笑着看了看跟来采访现场的儿子,小孩正在打游戏,还处在习惯跟着妈妈的阶段。“我自己也有这种感觉,但没那么多。我试图保持平衡,也希望能给孩子找到一个好的保姆,所以这并不难过,哈哈。”
所以在她看来,电影结局并非传统意义上的那种绝望。
杰茜卡自己就挺喜欢爱丽丝和心理医生(琳赛·邓肯饰)谈话的那个场景。“对我来说,这是一个很大的解脱。电影里很模棱两可——她现在是变了还是怎样?但这也是个真相。那为什么不放手,把孩子给爸爸?反正爸爸正好想要孩子,而她至少能专心工作……这应该是个开心的结局。她为什么不能过这样的生活呢?”
正是让爱丽丝有了一段纠结、骇然的复杂经历,她才会有一个新的角度去看待问题,而观众同样如此。很多困扰我们的事情,其实正因为有一层困扰我们的所谓道德在,只是,道德由谁定义?道德为什么没有随社会变化而变化?而我们是否太习惯于被不完美的道德所束缚甚至折磨?
在最初打算拍摄一部关于人们改变的电影时,杰茜卡总是想,“结尾就是要拥抱人的天性。”《小小乔》的结局是坏的,因为所有人都改变了?还是说结局是好的,因为所有人都被治愈了?又或者,哪怕在结尾出现一个充满丧尸的世界,也未必是一件坏事。
“这其实正是我想要的感觉。所有东西都会改变,但是,没关系的,生活并不会介意如此。”仔细一想,杰茜卡近乎荒谬的“残忍”,其实已经上升到了某种哲学高度。
“人类说白了,就是一些观念的集合体。其中,最强烈的观念就是爱。每个人都渴望爱,但爱并不存在,它只是一个非常强烈的观念,而它使得我们能够沟通、生存,尽管我们当中有些人知道,它并不存在。这就跟我们其他观念是一样的,比如信仰、希望、科学。在当下,我们并没有那么相信上帝,而我们很多人都会离婚,所以信仰和爱也没有那么强大了,但是每个人都爱科学,我们总希望科学家会给我们终极答案。《小小乔》则说,科学家也并不是知道得一清二楚的。就像是牧师,他们假装给我们最后的答案,但其实他们自己也不知道。”
《任性天使》里的女主角丽塔(芭芭拉·欧斯卡饰)就是个始终得不到爱的中学生,哪怕“爱”被有形无形地强调多次,而最终,对于爱的索求,让她走向了某种无爱的毁灭。《卢尔德》在一群病患信徒的朝圣之旅中展开神迹是否存在的谈论,到头来,似是而非的一个“神迹”让众人在信与妒之间摇摆,也不知道这宣示了上帝的慈爱抑或是残忍。《疯狂的爱》在爱与死的关系上大做文章,在平静的语调里,透过起起落落的戏剧冲突,掠过一丝丝嘲讽。
而在《小小乔》里,还有个看起来有趣,但却有很深意味的设定,那就是培育小小乔的时候,需要付出时间,更需要付出爱,甚至要跟它说话,而它会让人感受到快乐。可以说,快乐也是一种可以等价交换的东西。
杰茜卡补充说,愉快也是一个强烈的观念。她在报纸上读到一篇关于奥地利学校体系的文章,说的是学校正在摧毁学生的快乐。“我就会想,这是指哪种类型的快乐呢?我觉得这很值得质疑。一个人做他或她想做的,就会开心是吗?我觉得,在所生存的社会体系里,能够担当一个受尊重的角色,这才是快乐的本源。”
她笑着加了一句,“人不一定生来就是为了追寻快乐的。”
全是个人理解——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开映前看了一篇影评的标题,关于抑郁。所以看电影的全程都像开了上帝视角一样。 故事是以爱丽丝为主角拍摄,第一个吸入花粉的应该是助手和狗,同时还有自己的儿子。一个喜欢自己的人和自己深爱的人在变成另外一个人,她所产生的不解和怀疑是否就是抑郁症不被周围人所理解的主观意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这样的猜想,在所有人都吸食花粉,而花朵也在展览大受成功之后,周围人的变化都逐步成为表面,从表情到动作都像已经失去了控制。这是否就是抑郁症严重的时对周围所有人的主观臆想。对于周围人的不信任不理解达到了最高。而全程只有她的心理医生,在给她问诊的时候,表情里流露着对待病人试图分析她的心里和病情,推理她内心的想法。
还有另外一点,在接近片尾的时候,整个研究所只有伯妮和她认为花粉是有侵略性的。剧里解释是因为只有她们俩人没有吸入花粉,但是有没有可能,因为她们都受到抑郁症的困扰,伯妮在片头就已经明确交代她有心理疾病,曾经休假很久。在一个刚刚失去唯一挚爱的狗,另一个也失去了她心中的儿子。也是一种暗示,女主的病情已经和伯妮的进展相同。而伯妮的死是另一种暗示,不吸入花粉最后的结局只有死亡。
印象比较深刻的一点,在他儿子和助手聊天后,试图打消她内心的疑虑,但是聊天的内容和语气和进展都令人毛骨悚然。最后她儿子突然一笑和她解释着花朵无害是你想的太多了。她脸上流露出的迷茫伤心,被自己儿子嘲讽和不理解的孤立感。更让我觉得这就是关于抑郁患者视角的电影。
她被迫吸食了花粉。可以理解为她治疗接受了某种药物。试图去融入外界的生活和人群中。可是当她推开诊室门,表情瞬时的变化,从人前的微笑到冷漠的一瞬间,仿佛就是“我放弃和世人解释我放弃救赎自己了”
最后的最后,因为不被外界理解,被孤立,儿子离开了,研究所的人在放佛和她两个世界(香槟庆祝的时候取景很明确,只有她一个人在架子另外一面)她放弃了外界,她只有小小乔了。不论是外界的花,还是内心里她想到的回应“好的,妈妈”。
配乐和取景,一开始和伯妮聊天,镜头慢慢推近逐渐没有两个人只有背景。后来她和领导聊天也是同样的手法。都是一个产生怀疑一个自信不已。每次诡异的音乐响起,看似是一个人被花粉传染,但是更像是有一个人离爱丽丝远去。花朵是意象也是病人对外界不理解自己的接口说辞。花朵的颜色很美但是又透露着诡异的光,栽培的温室内也是这种光芒。
(豆瓣首发:Mr. Infamous ;原载:《电影》杂志)
艾米丽·比查姆很瘦,略大的连衣裙并不贴身,紧勒的腰带摘下了,布料就有了种要飘起来的假象。
不在乎。衣服的缺陷,正好拿来大咧咧地自嘲。
照片没拍多久,似乎被镜头追到了穷途末路。她定住,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地表示,哎呀,不知道该摆什么姿势了。
似乎只习惯在镜头前诠释角色,而不是摆弄自己。
于是当摄影师让她想象要抓住点什么,或是心情突然放晴时,她一下子俏皮、生动起来。
剧本是一桶燃料,没有注解也不打紧,她可以用演员的格调来完成明星的使命。而那种谦逊与诚恳,又赋予她高于本职的魅力。
有一瞬间她玩得特别开怀,特别忘情。不过等到结束后问她,晚上是不是要去吃烤鸭呢,她笑得更加灿烂。
(注:以下涉及剧透。)
5月17日,《小小乔》在戛纳放映。活动结束后,艾米丽·比查姆就回了英国。
一天早上,她醒来后接到一个电话,被告知要火速赶去机场,搭乘最早最快的班机折返戛纳。她的确是去了,只不过,从英国尼斯启程的漫漫长路,她乘坐的是摩托车。
风尘仆仆,却也酷劲十足。
紧接着,她成为了最佳女主角。聚光灯打下,才满35岁的她被定格在影史的光辉一页。
只是向来低调的她,就连社交媒体也几乎不发工作以外的内容。很多人还不熟悉这位新晋影后,更不知道她的大半人生经历,都与表演息息相关。
其实就跟许多演员一样,艾米丽自小就对表演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但在那会儿,她还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够成为演员,于是18岁时,她去伦敦音乐戏剧艺术学院参加了面试。
可即便幸运入围,她依然不知道演员能否成为自己的职业,毕竟“这个行业太难进去了”,因此她还准备了应聘简历,预备去酒吧工作。
总是欠缺一点信心的艾米丽,其实彼时非常享受跟学院的老师合作。“他们总能让我受到鼓舞,而我也能学到很多,他们的恩情,我欠了不少。”在学校里,她还遇到了一个不错的经纪人,使得她在竞争激烈的演员行当里,慢慢地觉得自己“可以做得来”。
“过了好一阵子,我才能跟合适的人在一起工作。我觉得每个演员都会有适合自己的不同项目。我一直都知道自己想参与独立电影制作,而且这种表演是我所喜爱的,让我很有感觉。”
艾米丽深感幸运,因为无论是影视表演还是剧院表演,“都能跟很好的导演合作,饰演一些有深度与风格的角色”。
2006年,拿到学士毕业证书的艾米丽正式踏入影视圈,接拍了《牵引亡魂》(2006)、《一路顺风》(2006)等剧集。
这些年大大小小的角色试下来,还是要等到电影《凯撒万岁》(2016)和剧集《百年乡情》(2013-2014)、《荒原》(2016-2018),才能给予她更高的知名度。
在吴彦祖主演的《荒原》里,她演活了一位非同凡响的寡妇,被人们用“能将剧集据为己有”来夸赞表演的出彩。
等到独立电影《达芙妮》(2017)找上门来,她更要大呼这是“意外得到的天赐之礼”。评论界不吝笔墨地盛赞大放异彩的艾米丽,最终她也收获了伦敦独立电影最佳女主角、托里诺电影节最佳女主角等表演类奖项。
当然,她仍旧没有当红的境遇,也没有翻红的功利。
不断感激一路尽遇贵人之余,身为演员并以演员自视的艾米丽只是一再强调,“这就是我的口味,能去做一些真心实意喜欢做的事情真是太赞了。”
她说,“我不介意角色是什么,只要剧本好,而且导演有意思,我就会非常渴望去合作。”她又说,“我的确很享受看到一份好剧本的喜悦。而且,当作品能有好质量的时候,那种感觉简直美妙无比。所以,我真的是非常走运。”
《达芙妮》之后,就是杰茜卡·豪丝娜的《小小乔》(2019)。这种偏向独立的作者电影青睐艾米丽,艾米丽也对自身的又一种可能性跃跃欲试。
在这部电影里,她饰演爱丽丝,一位新品种植物开发公司的高级植物培育员。
她领队研发一种特别“有爱”的植物。除了定期浇水、保持恒温这些基本操作,这种暗红色的美丽植株还“希望”人们来抚摸它,并且跟它倾谈。作为回报,它会释放一种气味,激发人们的快乐。
像是养一个小孩或是宠物,辛劳付出后,可以期盼一些难以用物质标准来衡量的愉悦。于是她以儿子的名字给它命名,称之为“小小乔”。
但在爱与温暖的表象之下,人们似乎开始被小小乔改变本性。
饶有兴致地看了剧本后,艾米丽去跟杰茜卡见面,表达了自己的喜爱之情。杰茜卡则向她展示了小小乔的设计理念,给予她一个近距离观照导演思想的机缘。
“我非常喜欢杰茜卡之前的作品,跟寻常电影相比,它们相当有趣,而且很有深度。她每部电影都挺不一样的,我尤其喜欢《卢尔德》(2009),那种黑色幽默和出色的视觉效果,真的很厉害。”
加盟《小小乔》是必然的,特别是本·卫肖和凯瑞·福克斯已经答应参演,“我一直都想跟他们两位一起演戏,而且之前也跟制作公司合作过,所有一切都很棒。”
拍杰茜卡的电影是去开展一场未知的冒险,“我完全没有办法想象电影会是什么样子的,但不管怎样,它一定会很有意思。一切都在杰茜卡脑子里布置好了,她有自己的想象,而我们都很想知道,她会希望电影以什么形式呈现出来。”
在一切尚未揭晓时,杰茜卡先给他们设计造型。
“她问我愿不愿意剪短头发,然后给我发了些照片,又问我愿不愿意把头发染得更红一些。我说可以啊。”于是,那个有些保守、呆板却又颇为耀眼的发型,开始把爱丽丝的内在性情给外化出来。
艾米丽笑说自己的发型、实验服都很搞怪,而本那个有点“舔狗”特质的角色克里斯也是,总穿着衬衫,搭配米黄色休闲裤子和休闲夹克,还挎了个小包。
“很好笑哎。”艾米丽这样形容。
就像“跟他一起拍戏,总是很好玩”,尤其是当“如此绅士的人,要去表现暴力的时候”,所以打斗场景也是她极为钟爱的。
玩笑话说得轻松,事实上,准备工作还是很严肃、很繁杂的。他们要提前做好很多调研功课,还要一起长时间地探讨,从而保证所有与科学相关的术语、操作,都经过精心打磨。
艾米丽觉得基因工程的内容和美学很有革命性,很吸引人。她特别喜欢培植房和实验室,那里摆满各种科学仪器,还会有科学家解释自己手头的工作。
“他们要从一片叶子里提取DNA,实验非常复杂,但非常酷。我们不太能理解实验结果,但兴趣就是会被吊起来。”
可无论表面有多少好奇、兴奋,艾米丽表演起来,还是要以收敛为主。
“这个角色需要把全景给拼出来。她总想读懂别人的想法,总是疑神疑鬼,怀疑别人是否在戏弄她,欺骗她,嘲笑她。他们都是她的敌人,已经被小小乔感染,这让她觉得自己要负责任。”
因此,面对周围环境的悄然变化,她总是显得比其他人淡漠。在草木皆兵的当下,连喜怒哀乐的表露都是一种危险。艾米丽在很多时候,就是要在尽量小幅度的动静里传递细微的情绪波动。
回想当时,她说,“当你在做一些基础表演的时候,要学着去集中注意力。你要想,这一幕能传递什么?我希望你们能够理解我,而这就是我想要去做的。至于每个角色要做点什么,我们相互之间都会谈论很多。”
她又补充,“这还是很需要勇气的,因为这跟你之前的表演和其他人对你的要求,都是不一样的。我不知道会不会演得很糟糕,于是特别紧张最后呈现的效果。不过,似乎大家觉得还不错。”
“这就是演员要去承担的风险。”但就跟参演一样,艾米丽对杰茜卡有着百分百的信任。“她不会让我做任何不好的事。但这个表演确实很不一样,这对我来说也是新的体验。”
小小乔是那么精致,那么美丽,通体包裹着呵护、亲昵与爱,释放着开心的迷人信号,但它却是一切未知的缘起,如同看不见的根部,岔开了众多叫人不寒而栗的事实。
因为要生存,被绝育的小小乔通过花粉来改变人的习性,让他们千方百计地维护它。
艾米丽看得透彻,“这绝对是植物想要生存下去的本性与办法,是它们的一种竞争方式。让苍蝇帮它们繁殖,就像人类操纵别人去实现自己的目的一样,不管这目的是好还是坏。”
由此衍生的强烈对照在电影里比比皆是。可爱与可怖,人类的善意与植物的恶意,人为的操纵以及被动的报复,全都在相绊相生。
到头来,小小乔让观念不同的人们之间出现裂隙,产生矛盾,甚至引发争执与冲撞。
在艾米丽看来,“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方式去爱。对某些人来说,爱是很好的,但对另一些人而言就不是。此外,每个人应该怎么去定义快乐呢?当你开始质疑快乐,那它就成了你无法控制、抓住的东西。这是很实在,很主观,很哲学的。”
关于爱与快乐,《小小乔》谈了很多,并以此作为探讨其他问题的基底。“我觉得之前的情节就是为了营造出这个电影高潮,这个完美的一刻。”
艾米丽称善杰茜卡的聪明,“她之前也没有尝试过这种做法,但这一切就像是生活本身,像是真实生活的一个版本。什么才是完美结局?什么才叫终极快乐?你试过人为制作吗?你能够找到并且到达那个目的地吗?《小小乔》是能够激发很多思考的。”
这些问题全都压到了爱丽丝身上,她成了探寻答案的主体。
艾米丽说,“当她发现自己可能创造了一些具有毁灭性的危险东西时,感到非常害怕,与此同时,她的爱好、生活、工作也都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所有东西都在彻底改变她的观念。”
当她失去理智,感到尴尬、羞耻、受伤、失望后,“她就变成了孩子,而孩子变成了家长。杰茜卡也是在探讨家长与孩子的关系,探索关系的变化。”
但在千头万绪之下,还是杰茜卡所谈到的核心,“爱丽丝创造了一个弗兰肯斯坦式的怪物。她不再有能力去控制,但她对此负有责任,必须去终结它。这是一种很不舒服的感受。”
弗兰肯斯坦可以泛指失控的创造物,通常会毁灭创造者,这可谓小小乔极佳的注解了。
在面对潮般涌来的众多问题时,导演处理得非常聪明。艾米丽解释,“观众跟演员一样,在经受角色的经历,一起去完成那个拼图。但在最后,什么都是非常模棱两可的。对我们来说也是这样,但对她而言,这就是想要的结果。”
由无从怀疑到怀疑他人再到怀疑自身,由异化到同化,又在一个更大的层面,让大家自以为根深蒂固的情感,会被轻而易举地连根拔起,叫人反问假装与本真的距离,世情与人性的荒谬。
在这个思维背景下,干净、简洁的《小小乔》展现了一种深层恐怖片的自律。而东瀛风的诡异配乐跟独树一帜的用色、剪辑,更让效果翻了倍。
艾米丽笑谈“杰茜卡在玩她喜欢的把戏”,因为就连演员,“看着这样的场景、服装,怎么也没觉得是个恐怖片。”
但这是一次有趣的体验。艾米丽评价,“杰茜卡喜欢在紧张感上做文章,让观众觉得马上就会出现危险或恐怖的情节,感到不自在,突然间,却发现并不是这样的。门后没有怪物,只是一个小孩。就好像所有东西都坏掉了,然后又回到那个疑神疑鬼的状态去。”
对此,“有时会让人受挫,但有时又会让人非常喜欢。有时候观众特别想要看到一个怪物,想要一个结果,但她却有特别高明的想法。”看得透这一层,艾米丽非常理解《小小乔》口碑的两极分化。
对观众而言,可以为惊喜而兴奋,可以为落空而懊恼。这是一场由始至终就没打算讨好大众的游戏。
艺术世家对杰茜卡有着深刻的影响,“电影就像是一件艺术品,不是为了娱乐大家,而是逼着你去思考,让你感觉不舒服,让你质问自己。这就是艺术的作用。”
从很多层面来看,艾米丽身上也透露着这种良性的艺术气息。就像当年她曾说过的那样,“我进戏剧学院,不是为了在镜头前装可爱。”
如今她已贵为戛纳影后,也许意味着日后会有更多选择角色的机会。
但由始至终,艾米丽强调的都是“明智”,希望自己能够“选对了”。
相比起数量,她还是更倚重质量。“因为你想要做到完美,做到最好,那你就要竭尽全力。假如你没法跟角色产生共鸣,那就很成问题了。”
换句话说,“你可以拍很多很多烂片,但这会将你引向一条自己并不想走的道路”,而“当你选对了一个好项目之后,它能让你走得很远,给你带来很多收获”。
“所以,还是要在空闲的时候,学习,体验,读好书,旅行,跟好的人接触,这能够提高你的生活品质,更能让你成为一名更好的演员。”
电影欲言又止,用小小乔做了一个巨大的隐喻。花是很多微妙的恐惧情绪的隐喻。同事们的漠然是“正常”,哭泣与诉说是异常。男士们的暴力(或误伤)归因于“感染”。特别是女主暧昧对象突然的暴力,也假借着“感染”的壳。而在现实中荒诞的行径(暴力)却不需要如此荒诞的理由。这是女性才会拍出的细节。感染真的发生过吗?在女主离开咨询师后瞬间消失的笑容表明了,感染不曾发生,快乐的笑容并不来自于花,而是一种接纳、妥协、人自醉。她自然的吻了那位男士,仿佛一切不曾发生,并承认自己过去“太情绪化”,她只是戴上面具,掩去本真的痛苦而已。敏感,缺爱,却冷漠,人可以如此“不正常”吗?贝拉的悲剧,女主的妥协,像是隐去的没有脱口的尖叫,一切掩藏在一块铺天盖地的名之为“正常”的布料之下。你不必道歉的,你不必正常的,你不需要隐喻,因为这就是现实本身。我们如何给予爱?真爱存在吗?它又在哪里?爱了还是不爱?人如此敏感如此纠结,电影把它展现出来,包裹着惊悚片的外衣。笑容消失后,影片“惊悚”的谎言被彻底揭示——人们所无法接受的事,人们称之为“变化”——它发生着,存在着,是正常的,而这正常才是惊悚所在。
7.5/10。我观影的两个角度:中产阶级矫饰的完美和对母性角色的质疑。被花粉侵染的人们以维持表面一切完好的假象来保护魔花,最终女主也被侵染,却俨然一副中产或上流虚假平和之“圆满”结局。女主从不以为意到渐渐焦虑,心理医生提示她也许魔花的恶果恰恰是她自己潜意识的浮现:儿子对自己的依赖感消失也许正是她所希望的,她并不想履行母亲的指责,而是投入满足自我的工作中。科幻和心理戏平行双线齐下。女主对男主示好的不投入、对儿子无暇关心的歉意……被花粉感染……一切都美好得可怕(联想到《Pity》中男主只能在悲伤中感到愉悦):似乎产生了爱意和理解,但都是为了魔花而形成的同盟cult。终于她自由了,她也不再自由。影片同预想的(概念书)几乎一样,完成度不错。错过了开头。观影于戛纳电影节。05/14/2019
赤色恐惧
B / 开头干瘪,但之后随着配乐表演多个层次的旁逸斜出调性逐渐丰富,甚至在这个一眼能望到头的单薄科幻设定之下发掘到了极其细微的当代症候。它并不同于《圣鹿》一般直接的病态具象,而是着力于捕捉对“常态”与“非常态”进行“分辨”这一行为本身的焦虑,这恰似一种“塑料”包被的困顿状态:批判与批判的无力之间的无休止缠斗。为了呈现这种状态导演所采取的手法可以说是无比谨小慎微了,她让几乎每一个部分都出现偏离与失常,又让它们相互团结成一副欣欣然的科幻类型模样。
【今年的SIFF惊喜】就是非常特别。声音设计做得真好,soundscape as a (vital) role,伦敦公寓门外的摇曳树影搭配古筝过耳难忘;每一个角色都是既模糊又坚定冷静,女主也是,在这种超现实设定里还能演出(让我)可以identify的效果(我与世界:我?世界?爱咋咋滴吧),我觉得影后是实至名归;难以定义的小尺度叙事创造巨大文本空间(存在主义?探讨幸福?自我意识?心理分析?随便怎么解释吧,但这可解读性没有消弱我看故事的乐趣);影像语言既有诡异独特风格(比如每一场对话的zoom in镜头都是对准一个虚的点)而且成体系,形式主义强迫症也没啥可抱怨的。
饲养蚂蚁观察如何筑巢,饲养爱犬相信足够忠诚,饲养孩子需要陪伴孤独。温室里的花朵,它不用说话就能带来快乐,于是人类终于集体放弃了悲伤与痛苦的情感。某天小小乔终于上市推广开来,每个人都培育小小乔并吸食了它的花粉而变得快乐,作为地球上唯一一个知道真相且清醒的人,你,会选择吸食小小乔吗?
在软科幻的外衣下,讲述的其实还是当代人内心深处隐秘的不安全感。尽管满屏的红色花朵显得如此触目惊心,它们弥散出的花粉亦可能只是人们潜意识中的幻觉。这也是豪斯娜在《小小乔》中做得出色的一点,正如影片中不停复现的挠人音乐,也许只是某种焦虑情绪再明显不过的外化。故事本身并不完美,甚至某些部分带有后现代式的空洞(特别是影片前半部分),但随着叙事的深入,究竟什么是真实,什么是臆想,逐渐混做一团,解读的空间也随之被打开。
#72nd Cannes# 影后。7分。影片观感就像兰斯莫斯拍了一集《黑镜》的剧场版。豪斯娜的研究工作做得还是相当细致的,片中各种生物学技术细节都很说的过去,对科学原理和话语都保持了很好的尊重,影片的美术和服装设计得相当出色,惊悚感主要是来自希腊诡异浪潮式的无表情表演(营造某种“uncanny”的感觉),但更多的还是靠日本风的音乐来营造一惊一乍的气氛,写得虽好但是真得有点滥用了。影片对(技术带来的)“快乐”的伦理探讨十分有趣,也讨论到了“主体性”这种大问题。影片显然是有着颇为精心编排的的隐喻和丰富的哲学探讨面向。最可惜的一点就是花粉控制人这件事,其实由爱丽丝的心理咨询师给出了另一个解释:作为工作狂的爱丽丝对自己疏于照顾儿子这件事心怀歉疚。如果能保持住这种暧昧性就更好了……
花吃了那男孩,原来我非不快乐。
风格接近“圣鹿之死”,剧情却是“天外魔花”。声大于形,伊藤贞司的诡异配乐比鲜红欲滴的画风还惊悚。女主全程表情呆滞,竟然KO“燃烧女子”拿下戛纳影后,除了分猪肉我找不到别的解释了...
前半程特别讨厌,觉得又一惊一乍又故弄玄虚。然而渐入佳境,惊悚悬疑逐渐引入心理学和形而上的悖论,真假虚实、假快乐与真现实的界限逐渐模糊,以至于结局一黑到底,假快乐最终也变得胜似真快乐,everyone is happier,导演的聪明劲儿真是用对了地方。电影完成度很高,配乐也可能是年度最诡异最wtf,吓得几次差点从座椅上跳起来。
被配乐吓死…如果把小小乔的病毒看成另一层面的“母性”,是否可以理解女性变成母亲后的一切以孩子为中心的失去自我行为?
黑镜什么时候能回归这个水平
韦斯·安德森凭借本片中男扮女装的精湛演技,成功获得戛纳最佳女演员奖。
概念先行的电影,但文本其实十分贫瘠,意象搭建完全失败,颠来倒去还是浮在这个概念框架上,经不起推敲。冷感梳理的镜头和怪异的配乐十分刻意,导演一头钻进形式的囚牢。
怪异而有趣。从开头第一个画面起就陷入一种催眠又一惊一乍的情绪,弹幕般飘过的字幕,旋转着的培育室监控画面,一朵朵红艳诡谲的花。见过太多人工智能颠覆人类世界的故事,但你听说过植物智能的危害么?它甚至很难被判定为有害,因为每个人都因为它变得更快乐,相敬相爱,不再纠结,保护着小小乔花。结尾那声“晚安,妈妈”过后,旁边老外抽了口气说,scary!各种东瀛风竹笛、击鼓、犬吠等奇怪大音量音效突然冒出,真真科幻惊悚片。PS,半英国片,有句台词是我们将把这种快乐花推向全世界,甚至欧盟XD
惊呆!学生作业一样的质感居然进了戛纳竞赛单元!这配乐真的是审美扭曲的典范了。
全场都被这鬼畜惊乍的日系配乐吓得啼笑皆非,诡谲的音效、横向移动的字幕、向着对话人物间空档缓慢推进的摄影,视听手法新颖的后现代科幻惊悚片。看到最后,人类被自己所培育的魔花控制情绪、放下包袱、欣喜地接受当下,表面上是一种积极向上的正能量结局,实际上则是对人类一个个变成行尸走肉般“快乐僵尸”的隐喻。
#22thsiff#《小小乔》绝对是我上影最大的惊喜。它是一部存在主义的恐怖电影,讲述了我们无法理解自己复杂的情感,以及对一种无思想、无负担的幸福的诱惑。特别要说导演豪丝娜为电影做了一些令人不安和特殊的事情,除了在原声带上偶尔的无调性尖叫,她提供了一种更克制的不安,电影中的女主角无法理性地接受可能发生或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从某种意义上说,她采取了一段微弱的恐惧和不确定性的时期,这段时期通常会引发这个经常被讲述的故事。从隐喻的角度来说,这不是一部容易归类的电影。从视觉上看,这是一场盛宴,将装饰艺术的粉红色和薄荷绿与对称的白框形成对比,隐约地唤起了70年代一些失传的科幻电影的美学。
7分,仍然保持了之前作品闷蛋风格。不过,这次选择了一个相当现代的题材(其实是科幻)。美术还是各种大块的黄绿红这种,摄影倒是运动起来了。主题其实在之前很多科幻恐怖片都有涉及,好似《天外魔花》之类,好在风格明显。以及,配乐非常诡异。
政治意味很强啊。片中很多极具装置艺术气息的场面辅助电影叙事,比如老研究员爬窗户回头看到一动不动却似饿虎扑食的花丛、心理医生墙上的画医患相拥,现实中却冷漠地例行查问的对照...当然,这部电影最后也像一个装置艺术,很好地抛出了议题,却欠缺电影真正应有的感染力。